他们口中的那个小骆总,和其他资料调查的都不同长久以来都没能发现骆炽的异样,不尽然是因为那些年轻人不够细心,也是因为在淮生娱乐的两年里,骆炽在尽全力去体验正常的生活。骆炽会跟他们一起去喝酒,会去ktv,会自掏腰包带他们去心心念念的庄园团建,也会和他们一起在半夜熬夜加班、打游戏、吃路边摊。骆炽努力去和他们一起玩,努力打起精神,让自己去尝试所有没接触过的体验、去看有趣的东西。方航说,他们其实偶尔会发现骆炽容易晃神。骆炽和他们一起玩得高兴的时候,也会忽然晃神,有时候只是一瞬间就缓过来,有时候却要在原地茫然地站好久。有次他们和骆炽一起加班加到半夜。一群人在路灯下面说说笑笑地走,走出很远,才发现小骆总不知什么时候被落在了后面。骆炽茫然地站在路灯下面,被一群人拍肩膀晃胳膊叫了好半天,终于渐渐醒过来。骆炽回过神,笑着他们解释,自己最近好像有点累。他们决定给小骆总解解乏,索性拉着骆炽一起去吃大排档。骆炽怎么都走不快,他们猜骆炽是真的累过了头,就争着抢着把他背到身上。骆炽努力去过正常的生活,去体验一切好玩的事。他只是太累了,最后连开口喊住其他人等一等自己的力气也不剩。骆炽被他们背着,安安静静地睡着了。……明禄回过神。骆炽正看着他,眼睛很亮:“禄叔。”明危亭被骆炽扯了两下衬衫,配合着放下手里的水杯,绕到骆炽身边坐过去:“禄叔。”明禄这下也忍不住按额头。他站了半晌,看着又倒戈去面的明家先生,失笑摇头。明禄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居然也就这么坐了下来。……游戏的规则很简单。把骆炽的那个海螺放在托盘里转,海螺的尖端指向谁,谁就可以让别人回答问题,否则就要完成一项“大冒险”。原本游戏的参与者只是火苗和他的幸运粉丝,现在明禄也被拉进来,方向也被重新调整成了三个。上次的提问机会轮到骆炽。骆炽问影子先生,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追星的。明危亭还没来得及作答。明禄坐在一旁,他看向明危亭,有些犹豫:“先生……”明危亭点了下头:“十年前。”骆炽有点惊讶,稍稍睁大了眼睛。明危亭抬起手,摸了摸骆炽的头发。既然是真心话大冒险,按照规则,他就应当说实话。他早晚会把这件事告诉骆炽,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火苗。”他说:“我十年前来过。”明危亭慢慢讲给他:“岸上在开一场篝火晚会,我家的船泊在码头。”骆炽眼里的惊讶渐渐转为了然。他篝火晚会的印象非常清晰,那天晚上沙滩上来了很多人,远处的夜色里也的确隐隐约约看得到一艘游轮。“我看见你弹吉他。”明危亭继续说下去,“就一直记得。”骆炽轻攥了下右手,吸了口气。明禄坐在一旁,他清楚不该打断明危亭的话,却还是忍不住接过话头:“火苗。”骆炽正听得眼睛发亮,闻言眨了下眼睛,又转过头来认真看明禄。“不起。”明禄走到沙发前,“我们早该来接你。”明禄看着骆炽:“我们不知道……”他说到一半,却又只是看着骆炽,开口解释,“先生很懊恼这件事。”明家哪里有人会追星。不要说是什么节目、舆论、网络风向,就连艺人这种工作,也是明危亭这些天决心开始学习做粉丝后,明禄才跟着有所了解。十年前,明家上一代的先生还在世,明禄没有跟在明危亭的身边,所以也没能见到那场篝火晚会和弹吉他的骆炽。明家哪里有人会追星,听说明危亭喜欢一个在海边弹吉他的年轻人,上代先生差一点就让明禄去开价,把人雇来邮轮上做随船乐手。邮轮靠港那天,明危亭没能等到骆炽上船。找到骆炽的那片沙滩距离篝火晚会的位置非常近,骆炽在沙滩上静静躺着,冰冷安静,眼前的人和伸出的手没有反应。“我以为。”明危亭看着随船医生给骆炽做检查,医生需要有人和骆炽交流,于是他走过去,握住骆炽的手。明危亭握住骆炽的手,他看着骆炽微睁着的、涣散茫然的眼睛:“我以为他自由。”他们不了解骆炽的工作,也不了解骆炽的家庭。骆家的圈子毕竟太远了,那些有关骆炽身世经历的闲话能在圈子里传得到处都是,可没办法漂洋过海,送进远在天边的邮轮。那团火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亮的。直到连自身也当做燃料,终于彻底耗尽完全冷寂下去之前,那团火都亮得叫人以为他自由。……明禄回想着今天在淮生娱乐的经历,他不知该怎么同骆炽解释,向后退开,回身看向明危亭。“禄叔。”明危亭说,“我没准备解释。”明禄怔了怔:“先生?”明危亭轻轻摇了下头,他半蹲下来,看着骆炽的眼睛:“火苗。”他没准备要为这件事找理由解释。错误就是错误,即使有再多阴差阳错、再多料不到和来不及,都不存在意义。他应当在那天下船,即使不下船,也应当在后来找机会去和邮轮上的客人讨教,要怎么做好一个粉丝、怎么追星。他既然要做骆炽的粉丝,就应当早去弄清楚骆炽的身份,应当去了解骆炽的经历。他不该因为那团火太过炽烫明亮,就理所当然地认为那团火是完全自由的,不该受到任何多余的束缚,不该被困在方寸间的一艘游轮。“不起。”明危亭低声说,“怎么会有我这么差劲的粉丝。”骆炽还没回过神,他还等着明危亭夸自己吉他弹得好听,好不容易才听懂新的话,眨了下眼睛。骆炽一点一点摇头。他来说,这样的逻辑还有些复杂,骆炽花了些时间才跟上来:“不。”“不。”骆炽慢慢地说,“影子先生。”明危亭抬起头,迎上他的眼睛。骆炽的眼睛里映着他:“你是我的粉丝。”明危亭能理解他的意思,点了下头:“我是你的粉丝,我在追你”骆炽已经记得很熟,接过话头帮他说完:“的星星。”他看着明危亭,轻轻抿了下唇角:“十年前……”“十年前。”骆炽有点紧张地攥了下拳,“我酷吗?”明危亭微怔。他几乎没想过这会成为一个问题,所以他在这个问题里怔了短暂的半秒钟,然后他立刻回过神,毫不犹豫点头。“非常酷,看一眼就不会忘。”明危亭抬起手,碰了碰他的耳垂,“我在船上想,怎么会有这么酷的人。”骆炽非常明显地松了口气,他弯起眼睛,用力点了下头:“那就行了。”“我们隔着海。”骆炽说,“星星要够亮。”他忽然回头去找,发现摸了个空,神色渐渐显出些茫然。明危亭扶住他:“找什么?”“遥控器。”骆炽低声说,“我记得,这里有投影……”他记得客厅里曾经有一个超级大的荧幕,有投影仪,几乎有看电影的效果,他在那里面藏了很多盘录像带。骆炽被明危亭伸手扶着,转回身仔仔细细找了一圈,然后果然在沙发的缝隙间里找到了熟悉的遥控器。明禄松了口气,不着痕迹退开。好在投影和录像带都没有被清理,他们重新换过一块荧幕,只不过时间太紧,还没来得及查看那些录像带的内容。明危亭按照骆炽的指导,找出一份标了数字的录像带装好,调整好幕布和投影仪:“是什么?”骆炽的耳根有点红,用力抿了下嘴角。明危亭没等到他的回答,拿过遥控器,试着按下播放键。光束忽然亮起来,明晃晃地打在荧幕上。明危亭已经补习过骆炽参加的所有节目,一眼就认出这是哪一期,回过头正要开口,却又看出不同:“画面不一样。”骆炽点头:“是母带。”明危亭放下遥控器,坐到他身边。他坐在骆炽身边,和他一起看不含恶意剪辑、没有不怀好意的修音,最真实完整的现场录像。……骆炽那时候才二十岁或者连二十岁也没满。反正已经好些年不过生日,而当他不做小骆总的时候,把衬衫领带换成造型简单的t恤,抱着把吉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更小。观众池几乎是漆黑一片,舞台也是。骆炽抱着那把吉他跳上舞台,跳进唯一的光束里。从他那把吉他里淌出来的调子有种近乎奇异的柔软和明亮,背景音非常简单,没有多余的配乐,和音只有海风和潮水的漫涌。过了前奏,乐音迅速变得活泼热烈。那是种浓郁到叫人几乎喘不过气的炽烫的热烈,那些炽烈无遮无拦地灌进胸口,像是在夜空和海面同时绽放的绚烂到极点的花火。漆黑的观众席亮起打分的星星灯,一眨眼就连成一片光海,人们给他用掌声打节奏,有人朝他用力挥手和鼓掌。……骆炽的眼睛闪闪发亮,他转过身,下意识开口:“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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