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母亲却蓦然间有些仓皇,摇头道:&ldo;我的慨然大义,却也连累天下苍生。大师谬赞了。&rdo;
老僧念了句&ldo;阿弥陀佛&rdo;,伸手招来身边小沙弥,轻声吩咐了一句话。那小沙弥连忙跑出去了。
片刻之后,山门霍然洞开。
许是因为长久未曾打开,锁钥锈蚀斑斑,开启之时,还带着吱呀声响,惊起丛林中老鸦一片。
&ldo;女施主与这位小施主请进。&rdo;老僧笑道,&ldo;大相国寺本该中门洞开,恭迎贵客。&rdo;
女子脸色一变,忙道:&ldo;大师,这门百年来不曾开启一次,如何能为小女子而开?况且犬子顽皮,更是不能承受这般福泽……&rdo;
低头一看,原本手中牵着的儿子,早己挣脱了自己,此刻正大步迈向山门内,小小身影,竟然也走得平稳坦然。
&ldo;阿恒!&rdo;
她连忙出声想要喊住儿子。
阿恒却是走过了正门,才回身望向母亲:&ldo;娘亲快来啊,既然开了门,为何不走?&rdo;
&ldo;你‐‐&rdo;母亲轻轻揉了揉眉心,一时间说不出话来,&ldo;这门你如何能走?&rdo;
&ldo;我怎么不能走?&rdo;阿恒站在那里,抬头望望极高的山门,一字一句道,&ldo;君子不行偏径,当走正门,不对吗?&rdo;
小小年纪,说起这句话来,竟也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老僧看着这个眉目清秀的孩子,良久,方道:&ldo;小公子骨骼清奇,额骨隆起,光泽明净,此乃帝……&rdo;他顿了顿,方才寻思着换了个词,&ldo;大贵之相。&rdo;
女子闻言,却并不欣喜,只蹙了眉道:&ldo;大师,犬子如何能有这般福气……不过,还是多谢大师吉言。&rdo;
她双手合十,向大师躬身行礼,旋即往侧门走去。
走出两步,她又停下脚步,回身望向老僧,诚挚道:&ldo;若是……我不想我儿入帝王家,只想他这一生平安喜乐,大师觉得可妥?&rdo;
枯荣大师双眸中有一种淡然的力量,声音苍老而悠远;&ldo;女施主七年前问我前路如何取舍,那时你明知前途艰险,却还是走了最难那一条路。我本以为,你己经参透了。须知人人皆有自己命格,无可改变。这位小公子天生贵相,聪慧无双,心志又坚,本就当得起这天底下最显赫之权势,施主又能替他遮掩上几年呢?&rdo;
母亲默然不应,只是看着儿子活泼的背影,秀美的双眉轻轻蹙起来,骤然陷入沉思。
是夜,阿恒正在屋内专心致志指挥一套木质偶人行军打仗,忽然抬头望向母亲,问道:&ldo;娘亲,那大师如何知道你的名字?&rdo;
她正在替他fèng补一件小褂,闻言一怔:&ldo;什么?&rdo;
&ldo;维桑与梓,必恭敬止。&rdo;
&ldo;很久之前,娘亲和这位大师是认得的。&rdo;
&ldo;那他……认得阿爹吗?&rdo;阿恒忽然抛下手中人偶,一双透亮的眼睛灼灼地看着韩维桑。
&ldo;不认得。&rdo;韩维桑伸手将他抱在膝上,下颌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低声问,&ldo;阿恒,娘亲送你去见你阿爹,好吗?&rdo;
阿恒急急回过头来:&ldo;娘亲你说真的吗?&rdo;
她将他搂得紧一些,想起适才在大雄宝殿,阿恒像模像样地同她一般跪下祈愿,口中念念有词,却翻来覆去只是一句话:菩萨保佑我能见到阿爹……
她心底苦笑了下。自己以前赌咒发誓说过,不愿孩子再踏入帝王家,可心中分明是知道的,这孩子天生聪慧,甚至能比那人更为适合那个至尊之位……
终究,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她伸出手去,抚了抚他软软的额发,年轻的母亲看着孩子带着浓浓稚气的小脸,微笑道:&ldo;是真的。&rdo;
永维四年,对于朝廷来说,既平稳,却又暗流涌动。
在永嘉胡乱中被付之一炬的皇宫终于在去年五月修缮一新,江载初便从太极殿搬入了新的宫阙。六月始,朝廷之上陆续有臣子发声,要求皇帝立后选妃,充实后宫,尽早诞下皇子,是为国之根本。
最开始只是几个小言官上书言事,皇帝也只看了看,扔到一旁不理。
随后,朝中大臣开始联名上书,直言&ldo;以帝鼎盛之年,而无子嗣,国危矣&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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