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什么时候回趟乡下,园子的黄杏快熟了。”
&esp;&esp;连续好多日子,她都没有再见到隔壁的崔先生,是不是该和他道谢?可他在为警局做事,那就是与学生为敌。
&esp;&esp;他应该很忙,因为最近又有学生被捕。还是夕阳时间,家门巷子尽头的那棵大树筛过火红的光芒,没有其他人。朱秀走过他住的宅子,忍不住踮起脚往里看,其实她不够高,什么也看不见。
&esp;&esp;“在看什么?”
&esp;&esp;她被着实吓到,尤其是在做心虚的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她的腿在颤抖,靠在灰墙上才没跌倒。
&esp;&esp;是他!她却不知将和他说什么。不看他,于是再看别处。看他手上提的棕色公文包,思忖着里面装了多少黑了心的文件。
&esp;&esp;崔华喜欢她这谨慎胆小的模样,绽放微笑。就如面对写错字的女学生,男先生总是没办法严肃起来。
&esp;&esp;“我母亲说你做翻译。”声音还是很小,朱秀的眼神从他的手提包再往下,停在他脚上穿的传统黑布鞋面上。
&esp;&esp;“是的。”他说。
&esp;&esp;“你骗我。”她的声音大了一些,但还是很小,在男人的耳朵里依然没有任何的说服力和质疑力,相反,倒像是一只饿了几日的小猫在向他求食抱怨。
&esp;&esp;“我真的是翻译。”崔华打开他的公文包,拿出一打文件,竟毫无保留展给她看,“看,日文的,英文的,俄文的,中文的…”
&esp;&esp;他把文件拿给她看,可她只敢看他的脚面。好半天,她勇敢地抬起头,他的眼镜被夕阳的余晖反射,她的眼睛又被刺到。
&esp;&esp;“你就是骗我!”然后转身第三次逃了。
&esp;&esp;阳历六月,农历初夏,学生运动越发厉害了。学生罢课,工人罢工,商人罢市。朱秀的母亲带着朱秀回了乡下。北方缺水,田地被阳光曝晒得白茫茫一片,刺眼得像崔先生的眼镜片。
&esp;&esp;绿色柳叶下的杏子橙黄色带着红边,朱秀踩在木梯上,摘下杏子递给树下的年轻男人装进竹篓。树下的年轻人叫傅彬,是她表叔的儿子,比她大上一岁。
&esp;&esp;“接好啊,接不好我仍你身上。”朱秀活泼起来和他开玩笑。
&esp;&esp;“别仍。”
&esp;&esp;傅彬四方的脸,眉目清秀,个字很高却恐高,不然也不能轮到朱秀爬梯子,他这个男人在下面。他看不上从城里来的她,没有女人样,读过的书也是没有用的。
&esp;&esp;傅家在乡下有百亩园子,是大户,可傅家只有傅彬这么一个少爷。
&esp;&esp;“我年纪大了,这个园子可不能荒芜了。”傅彬的父亲对朱秀的母亲说。
&esp;&esp;“是啊,这园子这么大,真好。宅子也大,不像城里,胡同小的转不过人。街上卖的杏子抽抽巴巴也不新鲜。”
&esp;&esp;“可傅彬这个孩子,要走。”
&esp;&esp;“走?走去哪里?”
&esp;&esp;“他要去南方。”
&esp;&esp;“南方?那边可不太平。”
&esp;&esp;“谁说不是,可我又能怎么办?”
&esp;&esp;“要不,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安了家,他就不想去了。”
&esp;&esp;朱秀母亲的这个话,不是随意说的,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esp;&esp;“秀儿这姑娘挺好的,能上梯子摘杏子,是个会持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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