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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第2页）

不过三个小时后，那兰就获准出院了。周长路亲自逐一看过所有的化验和体检指标，告诉那兰一切良好，原有的明显脱水情况已经在输液后好转，体内电解质水平均衡，今后几天内只需要注意休息，饮食有规律有节制，恢复如初指日可待。

陈玉栋问那兰：&ldo;你要先回宿舍休息还是去我家？&rdo;

那兰未假思索：&ldo;去您家。&rdo;她知道陈玉栋一定有和案情紧密相关的话题要谈。

陈玉栋早将桑塔纳还给了老邻居，带着那兰坐地铁、转公交，二十多分钟后拐进了一个略显沧桑的老公房小区。陈玉栋说这原是公安局系统的家属大院，近年来虽然都转为商品房了，院里的住户还至少保持了五成以上的老公安。

&ldo;像巴渝生这样的小年轻运气就没那么好，他开始工作以后就没有福利分房了。拿房贴、买集资房，都和直接分房没得比。&rdo;陈玉栋叹惋。

那兰忍不住笑了一声：&ldo;小年轻？您知道我一直管巴队长叫巴老师吧？而且是正儿八经的叫老师呢。&rdo;

&ldo;巴渝生独立经手的第一起大案就是和我在文园区合作的，不过就是六七年前，那个时候他虽然有了几年工作经验，但还是个毛头小伙子，现在又能老到哪儿去？&rdo;陈玉栋的声音转柔，&ldo;就那一次合作，看他那股执拗钻研劲儿，我就知道，这小子日后前途无量。我是说刑侦方面，不是说官运什么的。&rdo;

那兰说：&ldo;是啊，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怎么好端端突然被抽离断指案的调查，说要回避什么的。&rdo;

陈玉栋开口要说什么，想了想还是转了话题，这时候他已经带那兰走进了楼道，门口的牌子上写着&ldo;3号楼7单元&rdo;。陈玉栋说：&ldo;我屋里乱，本来不好意思让你来作客，但有些话必须得和你谈。&rdo;

屋里乱的说法绝对不是陈玉栋谦虚。陈玉栋家在底楼，楼道里是老公房特有的混乱，打开家门，屋里比楼道里更乱了数倍。但在房中待了一段时间后，那兰发现其实&ldo;乱中有序&rdo;：陈家显得乱，是因为小小的一居室里堆了太多的东西，几乎填满了整套房间。充斥房间的主要是一摞摞书和一堆堆资料，陈玉栋给每堆资料都做了标签，标着&ldo;马芸&rdo;、&ldo;薛红燕&rdo;、&ldo;唐静芳&rdo;，都是断指案的受害者，那兰数了数，所有十二个受害者都在。三个大书架摆满了书，地上也堆了无数本书。书的数量虽多，但分门别类摆置，有刑侦学类、心理学类、法医类、法律类、推理小说类等等。

&ldo;哇，好多书。&rdo;那兰惊叹。

&ldo;这就是退休的一大好处，终于有时间静下来认真读读书。我是一个退伍军人，过去搞刑侦，凭着经验和直觉多点儿，很少有理论指导，不像巴渝生他们这批人，说起来都是科班出身。&rdo;陈玉栋指着书架前的一个单人旧皮沙发，示意那兰坐下，又忙着去沏茶。

那兰说：&ldo;我喝点水就可以。主要是来听您的高见。&rdo;

陈玉栋说：&ldo;我没有高见，否则案子早破了。&rdo;

&ldo;看来您退休后，一直没离开过这个案子。&rdo;

&ldo;在我们眼里是一个案子，从死者或死者家属角度看，是一堆案子。&rdo;陈玉栋听上去压抑，甚至有一丝丝绝望，&ldo;一堆看上去永远破不了的案子，会在半夜把你从床上揪起来思前想后的案子。&rdo;

那兰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位老警官，只好弱弱地说：&ldo;可是您已经尽力了……&rdo;

&ldo;唉，你倒是说说，像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这一辈子，能做成几件大事？就是那种能告诉子孙、能让后人记住的特别自豪、特别有意义的那种事儿？&rdo;

那兰说：&ldo;别说几件，一件都很难做到。&rdo;

&ldo;可不嘛！&rdo;陈玉栋来回在自家有限的空间里踱着步，&ldo;我没成过家，没有子孙，不稀罕流芳百世什么的，但是我想，人的小命就这么短短的几十年，你至少得做成一件有点挑战、有些重大意义的事儿吧？我一个搞公安的，大案小案都破过一些，算为人民服务了，死而无憾的，偏偏这个断指案，最让我闹心的一个，却大半辈子没有结果。我一想到凶手和我们一样，还在舒坦地、自由地呼吸着外面的毒空气，心里就会冒上一股子……你们叫什么来着，强烈的欲望，去把这凶手揪出来，时间越久，这种感觉越强烈。你是学心理学的，应该理解我这心理吧？&rdo;

那兰笑笑说：&ldo;不用是学心理学的也该理解啊？您的整个公安事业都在书写这个断指案，但直到退休似乎都是个&lso;未完待续&rso;，换个没心没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或许就撒手不管了，但您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放不下，我完全可以理解。&rdo;

陈玉栋点头说：&ldo;那就好，算是排除第一个障碍了。既然你完全可以理解我退休了还在这里掺和，那我就难免会指手画脚，也希望你能理解。&rdo;

&ldo;当然，对这个案子，您有三十年的经验，相信您对凶手和真相也琢磨了三十年，这本身就是无比丰富的宝藏。&rdo;

陈玉栋哼了一声，不知在表达对谁的不满，他说：&ldo;三十年倒是不假，但谁都有虚度光阴的时候，这三十年里我们主要是在走弯路，否则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刚开始，那真叫毫无头绪，别说理论指导，根本就是想到什么是什么，因为我们从没有经手过像血巾断指案这样变态又周密的案子，整个团队都是在黑暗中摸索。群众发动得倒是不错，但东一个举报西一个线索，全都不着调，倒分去了专案组的大量精力。

&ldo;后来我们逐渐改变策略，开始缩小嫌疑人的范围，并进行一些监控，罗强就是那样落网的。&rdo;陈玉栋又开始踱步了，&ldo;事实证明我们还是落下风了，我甚至怀疑是凶手在最初选定谋杀目标时，就有意把我们的注意力往罗强这个有前科的流氓身上引。断指案在罗强被枪毙后再次发生，我就懵了：这凶手，怎么就这么聪明呢！我当时真是太想见识一下这位禽兽不如的高手，所以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究竟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呢？&rdo;陈玉栋停下脚步，看着那兰。

那兰明白他的意思：就像我现在对米治文的&ldo;着迷&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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