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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第2页）

乌篷船漏下丝丝缕缕的天光，宁弈在那样细碎的光影里微笑，&ldo;和你独处太难，怎么做都是值得的。&rdo;

&ldo;这有何难？&rdo;凤知微在他对面坐下来，一边探身对外面打个手势示意无妨，一边笑道，&ldo;您过来，只要通知一声，我必然亲自迎出，请在大船上品茗赏景，何必要窝在这小船，玩出诸般花招？&rdo;

&ldo;我就是不要你那些虚张声势的招待，所有人眼睛看着，你揖我让，做尽表面功夫。&rdo;宁弈悠悠道，&ldo;我要的是独处，独处。&rdo;

凤知微探头看看外面，道：&ldo;那个舟子呢？可不要为了诳我下来，你真的要了人家的命吧？&rdo;

&ldo;可不是么？&rdo;宁弈笑道，&ldo;我把他给推下去了。&rdo;

凤知微瞟他一眼，笑笑，偏头看外面的雨，她有点不敢回头，怕宁弈能在她眼神里看见更多东西，直到今日，她才惊心的发觉，宁弈对她的了解，只怕已经超过了她以为的程度，今天小舟上骗她下来这一场戏，完全就是针对她的性格和遇事处理习惯而来，先以洒脱放歌的舟子，引起她的注意，再令舟子无辜被大船震落，使她不能旁观，而岸上母子相搀呼唤更是神来之笔，逼得她内心不安，亲自探看，而小舟始终摆出的阵势是无害而安全的，使多疑的她，终下大船。

看起来很简单近乎玩笑，却必须是对步步小心的她彻骨了解，才能做到。

而因此引发的一个更关键的问题是，他似乎知道她在躲他？他知道如果正式相送她不会和他单独相处，不然何必花这么大的心思，只为孤舟相见？

凤知微自认为自那夜之后，自己并没有露出任何不对来，然而宁弈那人，又有谁能完全摸清？

她对着雨幕沉思也不过一刹，随即伸手接了点雨水，缩回手来，笑道：&ldo;雨有点大了。&rdo;

一回身，却见宁弈变戏法似的端出一方小桌，桌上几个精致瓷碟，却用银丝镂雕盖子盖着，隐约间有清淡诱人的香气，从那些银丝fèng隙间，袅袅散发出来。

&ldo;这是什么？&rdo;凤知微扬起眉，&ldo;哪来的？&rdo;

宁弈靠着船舱，笑而不语，只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凤知微笑吟吟掀开盖子，立即&ldo;哦‐‐&rdo;的一声，尾音上扬，几分惊异。

雪白的碟子里，一方浅绿色的笋尖冻晶莹如碧玉，四面衬着腌过的淡紫色的姜芽，色彩漂亮和谐得简直可以直接入画。

&ldo;南阳冬笋。&rdo;宁弈取出两双银筷，用筷尖指了指那菜，有点遗憾的道，&ldo;可惜不是春天，不然直接用江淮第一场雨后的燕来笋，清脆鲜嫩，滋味更胜一筹。&rdo;

&ldo;南阳冬笋已经是笋中名品，冬天里一两银子一两。&rdo;凤知微啧啧赞叹，&ldo;你就不要要求太高了。&rdo;

&ldo;笋是好东西。&rdo;宁弈淡淡道，&ldo;千裹万卷，层层外壳，不费尽心思一层层剥去，谁又知道内里滋味无穷？&rdo;

凤知微心中一震，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抬眼笑道：&ldo;世人贪口腹之欲，总爱琢磨着搬弄美食，你瞧那笋采下时足有手臂粗，最后剥完能用的，却只有指尖大一点，想起来着实可怜。&rdo;

宁弈一笑，筷子一划给她布了一块，道：&ldo;吃你的吧，连笋都可怜，那鸡鸭鱼肉你吃不吃？饿死算了。&rdo;

凤知微眼看着那漂亮如艺术品的菜给他这么横筷一划不复原样，连呼可惜，宁弈瞟她一眼，干脆把盖子都掀开，顿时吸引了凤知微的注意‐‐一方浅红鱼形盘里盛着几条肉质细嫩的银白蒸鱼，搁着淡黄的姜丝和翠绿的葱，汤色透明如镜，宁弈道：&ldo;这叫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rdo;

一盏天青琉璃盘里，烤得金黄的脆皮肘子团成一个圆满的圆，荷叶垫底，香气扑鼻，四面散着洁白的蛋白，云朵般环绕，宁弈又是一指，&ldo;莫如云易散，须似月频圆。&rdo;

一方紫砂汤钵中，淡辱色的汤汁里无数拇指大的丸子，洁白圆润，点缀着微碧的紫菜和浅红的虾仁，那些色彩鲜艳的配料在汤水中盈盈浮游，姿态曼妙，宁弈取过一个细瓷荷叶小碗，给凤知微舀汤，道：&ldo;这叫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rdo;

&ldo;这哪里吃的是菜，我看吃的是诗。&rdo;凤知微听着那些菜名，垂下眼睫，并不多问，却岔开话题，&ldo;哪家大厨？手艺这么精美？&rdo;

宁弈笑而不答，凤知微看来看去，震惊道：&ldo;难道是你做的？&rdo;

&ldo;我哪有这样的手艺？&rdo;宁弈似在出神，随即取出一个精致酒壶，道，&ldo;古月山酒，江淮名酿，你尝尝。&rdo;

凤知微也不拒绝，却笑道：&ldo;今儿你若醉了，我是不会背你上大船的，你便在这舟上顺水漂流吧。&rdo;

&ldo;那也挺好。&rdo;宁弈酒盏搁在唇边，看她的眼神也如酒色荡漾闪烁，&ldo;若真能了无挂碍的随水漂流，也未见得不是好事。&rdo;

凤知微卷开船舱帘子，风顿时卷着细雨掠了进来，冬日江面微雨，四面一片蒙蒙的灰，远处连绵的山在淡色的苍穹里抹出一道道靛色的虚影，斜风细雨里，乌篷船悠悠漂流，青箬笠绿蓑衣在船头鼓荡，像一副静止在时间里的画。

恍惚中似乎喝了很多酒，宁弈早就醉了，用手撑着头，犹自一杯杯的饮，凤知微也不劝，比他喝得还多，和着那馥郁清甜的酒液下肚的，似乎有这夜江面的风，缠绵的雨，还有无数难以言说以为自己才知的心事，船舱里各自身后都堆了一小堆那种精致的小酒壶，到得后来不像是小舟伴雨对酌，倒像是在拼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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