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更害怕的是,当初那个被送进吉哈布大营的孩子,变成了奴奴秣赫。
他知道终其一生奴奴秣赫也无法直面苦难与屈辱,也知道终其一生自己也忘不了幼崽时的那个秦涓。
秦涓去奴奴秣赫住的地方,这时奴奴秣赫正在院子后煮面。
他进院子的时候,看到穿戴整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男人,有些回不过神来,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奴奴秣赫。
从没有。
奴奴秣赫背对着秦涓,单听脚步声也知道是秦涓过来了,毕竟这是他带大的孩子。
“沐雅,你先去稳住那些商人,我半个时辰后过去。”秦涓对沐雅说道。
沐雅离开后,他朝着奴奴秣赫走去,将那一尊玉观音放在院子里橱柜的顶格。
他感受到奴奴秣赫的目光,没有立刻转身。
等那目光挪开了,才转过身走向土灶边给灶里添柴。
女真人和汉人一样喜欢烧土灶而不是火坑。
奴奴秣赫还是习惯用泥巴砌出土灶来做饭。
锅子里煮的刀切的面熟了,在沸水里翻滚着身子。
秦涓在大碗里放上油盐和少许香料与葱花,将面捞了上来,兑了汤。
罗卜城有较大的香料交易集市,以至于这里能吃到不贵的香料。
沐雅说奴奴很喜欢。
记忆里,奴奴对吃喝并不怎么感兴趣,多少囫囵吞枣,咀嚼一遍还不知其中味道,甚至有时连咀嚼都省了,直接下咽。
秦涓想,有了喜欢的东西,才会更想活下去吧。
而且当一个人愿意身着干净的衣裳,愿意将头发疏理的一丝不苟的时候,是否意味着,在这里他将有了新的活下去的希望。
秦涓将大碗面递给奴奴,奴奴接过了,什么都没有说,吃了起来。
秦涓坐了一会儿,感觉奴奴吃完了,他正准备起身去找沐雅去。
只听身旁的男人说道:“那一年我也六岁,和你到吉哈布营的那一年一般大。”
秦涓安静的坐回去,他没有说话,认真的听着,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听闻奴奴讲起过往,属于幼崽时奴奴的过往。
如此平静,又不平静。
却在这一个男人初初开口的那一刻,秦涓就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凉。
“喀喀王的王廷在帕米尔高原,我被抓去的时候是六岁,所有的苦难从那一年开始。”
年幼的奴奴,继承了贵族母亲特有的白肤和姣好面容,六岁的奴奴是粉雕玉琢的娃娃。
受过良好的教育,六岁便会女真话少许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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