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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1页）

果果双手捧起佛珠，瞪大眼睛看着，知道是他从未拥有过的珍宝、佛的吉祥圣物，不禁叫起来：&ldo;噢呀呀呀&rdo;他受宠若惊了，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喊一声，&ldo;俄尔大人，阎罗王和阎罗母都看着，我要为你去死了。&rdo;

俄尔点着头，微微一笑。他很得意自己转眼就瓦解了马岗武装的果果代本，现在就剩下夏琼娃代本了：&ldo;看他来了江孜怎么样为自己狡辩。&rdo;

夏琼娃代本来江孜的日子是果果代本开拔前线后的第二天。他一见俄尔噶伦就显出他是一个既聪明又乖巧的人。他说：&ldo;总管大人，我说了我要请求宽免死罪，将功补过。拿什么功、补什么过呢？大人可能已经知道我这个代本团原来只有三百多人，现在的七百多人是我私自扩充的，一直不敢给噶厦说。现在打仗了，人越多越好，我也就不隐瞒了。大人只要你用噶厦的口粮代替日囊庄园的口粮，让我的士兵名正言顺地吃饱肚子，我就可以跟日囊旺钦断绝关系。我们不是日囊庄园的私人武装，也不是马岗武装的一部分，我们就是我们，堂堂正正的藏军夏琼娃代本团。&rdo;

俄尔总管沉吟不语，等他开口说话时，突然换了一种口气，既严厉又亲切：&ldo;欢迎你跟日囊庄园和马岗武装断绝关系，绝对不能再吃他们的口粮了。名正言顺地吃噶厦的口粮这个好办，我是代表摄政王来这里的，回拉萨后给他递一句话就行了。但是现在，噶厦的口粮还一时运不过来，我考虑先让颇阿勒庄园供应你们，当然一定会比日囊庄园的糌粑好、肉食多。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你这个代本团不必急着上前线，暂时驻扎江孜，任务就是保护好颇阿勒庄园，不能让它受到半点损失，不管谁欺负，是日囊旺钦还是江孜宗本，你都要向着颇阿勒庄园。&rdo;

夏琼娃吃惊道：&ldo;大人，我没有听错吧，不让我们上前线了？&rdo;

俄尔说：&ldo;你们是想上前线，还是不想上前线？&rdo;

夏琼娃说：&ldo;想，也不想。我听大人的，夏琼娃代本团从此就是大人的队伍了。&rdo;

俄尔说：&ldo;吃谁的粮是谁的人，你们还要听颇阿勒夫人的。&rdo;

夏琼娃稍微犹豫了一下说：&ldo;那是自然。&rdo;

7

隆吐山口，两道战壕后面的所有山包上，都垒起了新的箭垛。战神的宫殿虽然简陋得只有树枝的箭丛和石堆以及少许酥油和糌粑，但守卫山口的藏兵心里，仍然飘扬着神圣的经旗、安驻着亲人般牢靠的神灵。

欧珠甲本集合属下所有活着的男女说：&ldo;神佛的西藏，身后的故乡，一千只眼睛的观世音菩萨看着，我们隆吐山全体边防军再次起誓，即使男尽女绝，决不后退半步。&rdo;

大家重复了好几遍。最后春丕寺的陀陀喇嘛也参加了进来。僧俗共誓，气吞山河的样子让南风变成了北风。

箭垛在山上七七八八一出现，十字精兵就注意到了。

戈蓝上校说：&ldo;毁了一个箭垛，又出来这么多箭垛，是不是西藏人的灵魂越毁越多？上帝啊，这是什么信仰？&rdo;

尕萨喇嘛说：&ldo;要是我们的炮弹轰炸这么多箭垛，西藏人就会安闲得去吃饭、睡觉、生娃娃了。人不死，隆吐山就过不去。&rdo;

达思牧师说：&ldo;你怎么喜欢杀人呢，喇嘛？箭垛都在山上，山是神佛的居所，炸平所有山头，西藏人就没有依靠了。&rdo;

&ldo;你是想让我们消耗掉所有炮弹吧？我们的炮火炸不平西藏的所有山头。&rdo;戈蓝上校说。这一次他听信了尕萨喇嘛的，吩咐容鹤中尉：&ldo;人在哪里就瞄准哪里，耶稣告诉门徒说，打仗和死人都是必须有的。&rdo;

半个小时后，十字精兵的炮火轰向了守卫隆吐山口的人群。这次是十门大炮齐响。炮弹不断落在战壕里，西藏人纷纷爬出战壕往后跑。炮弹就追着人炸，到处都是轰鸣，硝烟飞石，人叫马嘶。

欧珠甲本边跑边嚷：&ldo;战神，战神。&rdo;他跑向最高的箭垛，招呼部下朝自己聚拢。无论什么时候，人与神的共在都是他唯一的选择。

但藏兵们不听他的，都散了，跑向自己的老婆孩子；老婆孩子也跑向自己的丈夫阿爸。呼喊声响成一片。

欧珠甲本这才意识到半天没见老婆果姆了，又嚷道：&ldo;果姆，果姆。&rdo;

炮弹呼啸着，轰的一声，果姆飞了起来。《圣史》上说，果姆飞起来后胳膊变成了翅膀，她在弥漫的硝烟里待了一会儿，便又稳稳地落到地上。死而复生的她，看到把自己装扮成凶神恶煞的陀陀喇嘛们，不惧炮弹，英勇地举起长矛、利斧、大刀坚守在阵地上，一个个狰狞起面孔迎接着死亡，便禁不住唱起了山歌。她高兴了唱，难过了唱，恐惧紧张了唱，鼓舞士气更要唱：

跳一个锅庄，跳一个吉祥的锅庄，

跳一个人喜欢佛喜欢山喜欢的锅庄。

唱着唱着她跺脚跳起了锅庄。她被硝烟托丢在高高的岩石上，边跳边唱，眼前横七竖八的尸体让她悲不自禁，泪蛋蛋打湿了心也打湿了脸颊。她看到牛羊也死了不少，它们在战火中本能地向人靠拢，以为和人相依便能受到保护，结果却是替人送死。她悲愤地喊一声：&ldo;石头，石头，抱起大石头。&rdo;

炮击结束了。山下的十字精兵密密麻麻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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