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那个名唤小凳子的瘸腿少年竟然一直趴在地上,沉默不语地等待。他像一只匍匐的狗,又像一条木制的凳,唯一的作用就是被权贵踩踏。这就是大燕朝百姓的现状,何其凄惨。叶礼想要压抑心中的怒气,却还是无法压抑。待一名仆役递上软鞋,他竟自作主张地把鞋子拿过去,套在秦青脚上。玉一般小巧的足被他宽大的手掌完全裹住,白的晃眼,嫩得出水。叶礼心旌摇曳了一瞬,转而又化为更沉的怒气。他扶起那名瘦弱不堪的少年,轻轻推到一旁,自己则半跪在车边,拍拍坚硬的膝盖说道:“我来伺候小侯爷下车。”996惊呆了:“发生什么事了?我只是睡了一觉,他怎么被你驯成忠犬了?秦青,你他喵的果然宝刀未老。”秦青默默看了叶礼一眼,这才踩着对方的膝盖拾阶而下。轻飘飘的一点重量落在膝头,像一团洁白的云朵,内里裹着清甜的香,惊鸿一般掠过眼前。叶礼眸色闪了闪,然后站直身体,“日后都由我来伺候小侯爷下车吧。”他假装殷勤地说道。秦青抱起996,玩味地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小侯爷好心把我带回来,我自然要尽心尽力伺候小侯爷。”叶礼十分恭敬地答道。阿牛把身体瘦弱,不良于行的少年拉扯到自己身后,心里压着许多怒火。他虽是四皇子的侍卫,却从未被如此苛待。四皇子大事小事皆能自理,绝不需要这样的伺候,对奴仆管理严格,却也宽和有度。四皇子的身份不比秦青尊贵?他尚且能够以礼待人,秦青却把别人当成猪狗。为富不仁的秦家早该被查抄了!阿牛愤恨不平地暗忖。秦青还在打量叶礼,眼神越来越微妙。不知看了多久,他摇摇头,慢腾腾地往内门走去。走出几步,他回头看了叶礼一眼,微微闪烁的眸子里似是藏着无尽的嘲讽之意。秦德怀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簇拥着秦青一起离开。“996,我原本还在怀疑之前的秦青不是此刻的我,但现在我可以确定了。我们就是同一个人。”秦青在心里说道。996好奇地问:“你是怎么确定的?”“是因为小凳子。让他给我当脚凳,必是我会做的事。”996疯狂摇头:“不不不,你才不是这种人呢!你最好了。”秦青轻轻一笑,感叹道:“996,你怎么和李夙夜一样傻。”“谁傻了?你才傻呢!你是天字4你是枝头雪3叶礼和阿牛被仆从带到了一间厢房,厢房里铺着整洁干净的被褥,贴着雪白的窗户纸,四下里散发出一股花瓣枯干后特有淡香味。“这是你俩的换洗衣物,后边儿就有一个耳罩房,里面放着木桶,你们要洗澡可去那处。明儿个卯时上工,莫要起得迟了!”仆从把四套深蓝色的家丁服随意扔在床上,态度十分不耐。之前阿牛还觉得这人狗仗人势,欠揍得很,现在却唯唯应诺,满脸赔笑。“是是是,我们保管准时上工。谢谢您给我们带路,劳烦您了。”阿牛亲亲热热地把人送出门,回来之后坐在床上,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忽然就用力搓起了自己的脸。叶礼脱掉外衫,光着膀子在屋里四处转圈,慢慢打量。热汗沾满了虬结的肌肉,又顺着宽阔脊背滑入收窄的劲腰,矫健的体型显出异乎寻常的凶悍之气。叶礼虽是皇子,自小却苦学武艺,上了战场便是一尊杀神。这也是他敢于只身闯入虎狼窝一般的灾区的原因。打量完整个房间,他回过头来看向阿牛,不由愣了一愣。“你脸怎么这么红?”“叶哥,我这是臊的!”阿牛狠狠刮了刮自己的脸皮,又难堪又愧疚地说道:“我只要一想起那孩子抱着咱们大腿哭的样子,我他娘的就臊得慌!”叶礼:“……”再黝黑的皮肤也遮不住一张忽然臊红的脸。难以言喻的羞耻感从心底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猛然间,叶礼又想起了秦青离开时最后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带着讥讽,嘲弄,以及“你也不过如此”的轻鄙。初见时火热又崇拜的眼神,以后怕是再也不会出现了吧?叶礼彻彻底底坐不住了,立刻穿上衣服沉声说道:“我去见秦青,让他把小凳子找回来。”“叶哥你去吧。”阿牛站起来帮叶礼拉开房门,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这么丢脸的事不用他去干,真他娘的太好了!叶礼等候在书房外,里面传来秦青与一个女子的说话声。女子名叫陶然,去岁在路边卖身葬父,被秦德怀看中买了回来当小妾,因为容貌美丽,性情温良,于是尤为得宠,刚来没多久便接管了侯府的中馈。秦青的母亲早在多年前就去世了,秦德怀一直也没续弦。然而陶然再得宠,在秦青面前也得退一射之地。秦青只说了一句“我要管家”,秦德怀就命陶然立刻把账本交出来。在此之前,秦青已检查过地窖,里面存放的都是蔬菜,并无银两。“世子爷冰雪一般的人儿,沾染这些俗务作甚?”陶然娇滴滴的声音从窗户缝里传出来。叶礼站得很远,却因武力高强,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冰雪一般的人……叶礼抬头望天,想象着冬日到来大雪纷飞的场景,眼眸不由放空。雪花纯白柔软,飘然而下,想要用掌心捧住,却只是微微一触就化了。冰雪一样的人,怕是也无法存在得太长久吧?叶礼狠狠皱眉,继而摒弃了所有杂念。但只是一个晃神,秦青几近透明的脸庞被车厢内的暗影彻底吞没的画面又浮现于眼前。冰雪与湖面的月影,都是易碎的东西,人会不会也是如此?叶礼向前走了几步,站得更远了一些。他不愿意听见这些总是能让自己莫名其妙胡思乱想的对话。但过于高超的武力叫他根本无法逃避源源不断传来的声音。那是秦青的声音,很轻,很缓,带着几分懒懒的困倦。“我是俗人,自然要管俗务,这些日子辛苦姨娘了,还请姨娘解释一下这几笔开支。”“这些钱是供奉给清虚观的香油钱。”“每个月一百两?”“是啊,若是我们不给,无为道长就亲自来要。他可是江北城的活神仙,每年祈雨仪式全赖他主持,这笔钱不能不给。”“今年又供奉给龙王爷几个童男童女?”秦青发出了一声冷笑。他的表情定然很是讥嘲,正如讥嘲我那般。想到这里,叶礼皱了皱眉。“几乎每个月都要淹死两对儿童男童女。我给他加了这么些银钱,也是想让他少害死几个孩子。”陶然的嗓音里压抑着愤怒。“你给得钱越多,他淹死的孩子就越多,只因他晓得,他可以借你的善心讹诈到更多银钱。你这般作为是毫无用处的,加钱只能助长他的贪婪。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别管了。”秦青的语气还是那么困乏,却又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明明年纪那么小,却如此老成。叶礼原本已走远了一些,此时听见秦青的声音,却又不知不觉走回来,反倒离得更近了。守在书房门口的两个家丁戒备地看向他。“这几笔银子是做什么用了?”秦青又问。“路上遇见走投无路的妇孺,便买了回来,好歹给他们一口饭吃。”陶然紧张地问:“世子爷,咱们侯府不差这点钱吧?”“侯府是不差这点钱,但你见一个买一个,却能救回多少人?你总不能把所有流民都买下。行了,账本大差不差,没有什么问题,你走吧。”少年困倦的声音变得沙哑了,大约很是疲惫。吱嘎一声,书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叶礼抬眸看去,只见一名十七八岁的美丽少女从书房里走出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身后跟着几个账房先生。看见叶礼俊美的脸,少女愣了一愣,继而冷下面色:“就是你抢了小凳子的差事?你知不知道他还有一家老小需要养活?”叶礼:“……”叶礼弯下腰默默拱手,不曾为自己分辨一字半句。干了那样的蠢事,说再多也只是徒增笑柄罢了。少女狠狠瞪他一眼,拂袖而去。“进来吧。”秦青略微沙哑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他许是听见了陶然的质问,猜到了来者是谁。被陶然那样美丽的少女当面叱问,叶礼可以面不改色,冷淡待之,然而现下只是隔着紧闭的门窗听见秦青的一缕声音,竟叫他不由自主地烧红了面皮。他站在门口暗暗运了一口气,这才压着满心臊意推门进去。书桌后,秦青穿着一件冰蓝色的薄纱外袍,懒懒地窝在宽大的太师椅里,柔顺黑亮的长发不曾捆扎,就那么瀑布般垂落,刚洗了澡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水汽,水汽里又裹着一股清甜柔腻的香味儿。难怪陶然要说他是冰雪一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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