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宣布拥护宁越王之后,南边的局势并没有变得比想象的乐观。原因之一便是由于王澳不顾与王耀之前的协商过早宣布自己的起义,虽然王耀随后很快跟进希望借由自己的声明来吸引敌人的注意,可主守西南的李成府已被调集先拿下王澳,王耀的宣誓已不能达到原有的诱敌效果。正因为如此,在围歼叛军之后,面临西南李成府的重兵压进,诺威和半月必然迎来艰难的一战。 “报——汉川西南发现敌军!” “报——百越以南五十里发现敌军!” “报——珠庭向西南一百里发现敌军!” 接连不断的敌军来报充斥了整个归义宫,宫里弥漫着硝烟的味道,诺威坐在王澳的右边紧闭双眼,双手握拳。庄乐思身前是一大盘华国地图,漆黑发光的车马棋子各自为阵罗列在地图之上。见诺威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庄乐思准备试探一下。 “小主,看来李将军的西南军已经离我们很近了,从汉川到珠庭,他几乎覆盖了我们的整个西南面。晋邑离这三个地方最多不过两百多里,如果日夜行军,最快明天正午就可进入晋邑。” “百越和珠庭我们都有设防,怎会让他如此简单就通过!”王澳倒是抢在了诺威之前说话,他看上去比诺威坦然许多,也许是对军事并不太清楚的缘故。庄乐思没有直接回答王澳的话,他转头看向诺威,期望着他能够开口说一两句。诺威平静地呼吸着,当其他人都不再说话时,空气中就只剩下他呼吸中的震动了。 “彩云和广江分舵都已经进入备战状态了吗?”诺威利落地开始移动地图上的棋子,代表广江分舵和彩云分舵的棋子被他直接放到了汉川和百越的地点上,放好之后他又顺势去查看晋邑的南方,“元朝(广义分舵舵主骆元朝)这几天应该已经撤回到广义了吧,之前围剿叛军后凝霜是否已提前几天回了凝玉?” 听诺威这么一问,庄乐思很快意识到小主很可能是想用半月这几个分舵来充当对付西南王李成府的主力。事实也只能如此,这四个分舵的地理位置与敌军攻来的方向一致,于情于理都只能在第一线。可李成府的军队,虽然因为江南一带水草茂盛骑兵不多,却有着庞大的长斧步兵,按前方斥候的回报,数量总计几乎在六万左右,加之李成府还有三支数目不详的水军以及两支人数都在两千以下的轻骑兵,以及少说也有两三万的弓箭手,整个西南军的人数大概在十到十一万之间。这么庞大的军队,半月连它的三分之一都不到,没错,即使加上不久前吞掉的叛军,人数也只相当于他们的一半多一点,更何况这些叛军要形成战斗力还需要时间。庄乐思偷偷瞄了一眼王澳,他一直认为半月和宁越王都太早将自己暴露在烈日阳光下了。正如王耀说的,半月的羽翼其实未丰,决胜也只能在运筹帷幄之间。 “正面对抗我们几乎肯定全军覆没,他们人数多又都是正规军,唯一的办法是诱敌深入然后化整为零进行袭扰战了。”诺威想王耀当初对自己教授的战术指导果然是有针对性的,长年的待在王耀身边,不仅耳濡目染了许多王耀的做法,也从他那里学到了许多战术知识。王耀说过,半月十有**等不到羽翼丰满的那天就必须与朝廷相对峙,事实上也不可能等到那天。那么也就是说,半月必然会有以自己纤弱的身躯去对抗一个国家训练有素数量庞大的正规军的时刻。在这种情况下,要想以弱胜强以少胜多最好的办法就是以绝对优势围歼敌人,分而治之采取游击战术。王耀说,半月还是有优势的,别忘了那些个魔神族的分舵,他们的作用可以乘以十放大。 “是否打听清楚了哪一路的敌军最多?”回到面对朝廷军队的严峻中,诺威紧皱眉头问道。 “我这里二十四室的消息说,李成府让阮泰林(李成府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带着大约有六千人的水军从广江方向逆流而上了。”庄乐思回答。 “只有六千人?” “其他三路的步兵较多,水军是最近才有的行动,想必还没走多远。” “看来其他三路很有可能是耳,广江直通晋邑身后的宁海,他们想从后方包抄我们。” “的确如此,听说这个阮泰林勇猛无比,赤膊上阵都能砍倒一片而毫发无伤。” “那还不是他全部的本事。”王澳心事重重,他曾经接受过李成府将军的拜访,而阮泰林正是随从人员之一,“他曾经亲自将两名逃跑的士兵开颅,挖出脑浆然后将切开的半个脑颅当做器皿用来喝酒。”王澳说话时已是能想起当时的场景,不禁龇牙。在场的庄乐思和诺威也是一脸震惊和恶心,“他居然敢当着您的面做这些事?”诺威问。 “这就是他所认为的礼貌和敬意,可我真是消受不起。” “有这样的人在,半月在战败后定然会受到他无尽的羞辱了。”说着庄乐思看向诺威,“是要为他调整一下策略么?” 诺威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手中的指挥棒也顺势移到了广江一带,“如果消息可靠,我们必须乘早拦截。” “但也有可能是个幌子。”庄乐思深思应和。 “是的。”诺威停在广江的上游,一时间没了话音。情报归情报,不能排除敌人也想引诱我们的可能,所以决策只在一念之间,中了便是中了,没中便是战败,想明白了就马上做出选择。诺威将手中的指挥棒一丢俨然孤注一掷回到一旁坐下,“让江南分舵做主力,掩护凝玉分舵进攻。凝玉分舵是我现在能够调集的离广江最近的魔神族分舵了,胜负姑且在此一搏。” 王澳凝神,庄乐思亦是如此。西边的正面战场犹如以卵击石,诺威决定用魔神族的分舵做突袭掩护,即便是如此只能说失败的几率降低了而已;在南面,如果阮泰林真的率了水军过来,如果凝玉和江南能够拿下阮泰林,半月也只能说是解除了暂时的危机。而这一切看似只是在拖的行为中他们到底在等待着什么,真正能够扭转这种局面的点又在哪里,诺威说他也想找到。在他的心里,半月的魔神族其实可以算是那个点,但之前他们还没有面临过如此庞大的战斗,没有人知道如何才能运用好他们。现在的北边,因为王豫参与了清剿叛军所以原先的一个分舵也正在赶回位置的途中;西北边有王耀的西北军在所以不用担心李成府从上路得到支援。但也正是为了不让李成府过早地与朝廷嫡系部队汇合阻挠王耀直捣永安的计划,诺威必须尽可能地拖住他。这真是一个好难完成的任务,诺威头疼得夜夜失眠。 夜晚传来消息,说汉川方向的敌军依照计划遭到了钢炎分舵的袭击,死伤无数,现居然停在半路重新整顿。这真是一个好消息!钢炎也是半月六大魔神族分舵之一,也以刚武残忍著称。如果是一般的军队碰上他们,损失将不会少于一半,而留下的另一半也很可能丧失了战斗力。虽然两方数量相差巨大,探明的汉川方向的敌军有将近2万,而钢炎分舵和作为正面战场的广江分舵加起来不过一万人,但钢炎仍然用零伤亡的胜利拿下了计划的第一个部分。事情还没有结束,诺威给每个魔神族分舵的任务都是全歼,不得放过一个敌人。所以当汉川的敌人还有剩余在进行整顿时,说明钢炎并没有完成任务。于是诺威下了最后的死命令:明天凌晨,钢炎必须解决掉所有汉川的敌军,一个也不留。这是个死命令,如果完成不了裂允就要提头来见。诺威无奈,因为凌晨时分也是最后的时间,驻守百越的是原先的叛军夹杂着些许的广江分舵的成员,珠庭方向则是有广义和彩云分舵驻守,而彩云分舵擅长谍报作战,如果是正面战场则并不能发挥与其他分舵同等的作用。原先如果没有软林泰的后路抄袭,凝玉分舵就可以空出手来协助驻守珠庭,所以说,让凝玉去守后路着实是一招险棋。想起如果阮泰林一定从广江而来,否则兴许真没有胜的可能性了。 那天的夜晚时分,晋邑城内寂静无声,在它几百公里的百越确是烽火硝烟。城楼上火把一把接着一把,飞来的火箭被挡在城楼的掩体里,地上是身穿黑色铠甲的士兵,所有的人都争着眼睛,愤怒和惊诧只存在于瞬息之间。广江分舵将半月独有的轮式步战车推到城外二三十里的地方,在一片平坦的平原上他们用车轮碾压来袭的敌军。因为战车的外观并不是全部都用铁皮包裹住,露出的木头部分被敌军射来的火箭点燃了。时间是一个时辰之后,亲自跑上城头的舵主广海书只觉得自己快要倒下,他问身边的斥候,到底还有多少敌人。 “舵主,百越两侧的林中还有敌人的侧翼!” 广海书抹去脸上的血水,大口喘着气,“他们到现在还没攻击?!” “是的!”斥候也是带着哭腔地回答。 “看来我们是被他小看了,哈哈哈哈,畜生!”一脚踢开原先躺在自己身边的尸体,那些尸体主要是叛军的,虽然广海书一开始并没有奢望他们能够派上多大用场,但他们不顶用的功夫也让他恼羞成怒,他欲哭无泪,“前方的敌人还有多少,正面!” “正面还有齐赞的两万大军!”两万,这简直是要杀了广海书,他踉跄着呆滞了几秒才昏昏沉沉地继续问,“侧翼是骑兵么?” “舵主,据二十四室的消息,的确是骑兵,左右共一千人!” “好!”说着广海书瞬间抽出了腰间的弯刀,眼里带着悲愤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既然是要死,我就痛痛快快的死!给我去告诉守城的所有士兵,他们不来我们就冲出去!骑着马躲在林中,哈哈哈哈哈哈,他们就后悔一辈子吧!” 诺威说,当后来的小厮连夜兼程赶到晋邑告诉他这一幕的时候,他的心又开始如刀绞一般疼痛了。广海书不是一个彪形大汉,在诺威眼里,他是一位头戴布巾的文人。现在诺威相信了王耀当初说的话,他说,广海书不是书生,他是一位文雅的将军而已。诺威能够想象他拿着大刀骑上高马冲锋的景象,他把那一幕永远留在了百越的战场上。 百越战场以广江分舵的全军覆没结束,李成府百越线的兵力也从原先的四万减少到只剩下五千多。王澳含着泪说,这是半月最悲壮的胜利,我们用死换取了敌人的退兵。百越一战也让诺威重振了信心,他发现原来半月不只是魔神族能打,几乎每一个分舵都可以大显身手。半月有其自己的优势,它有凝聚力,有更强的武器技术,也有为数不多的魔神族。 两天之后,驻守后方的凝玉分舵传来消息,说已经遇上了阮泰林的水军,归义宫中一阵欢呼,大家等这一刻实在是太久了。由于是魔神一族,所以没有人认为凝玉会输,事实证明也是如此。虽然因为阮泰林的野蛮和残忍凝玉损失了两个得力成员,但他们被凝玉以奇术牢牢地困在了水底,最后被活活逼死了。虽说是水军但终归是人类,再习水性也抵不过当水是生息之地的凝玉分舵。凝霜说她准备了阮泰林的头来见宁越王,诺威立刻把她的来信打了回去,看来野蛮这东西是会传染的。 李成府对晋邑的第一波进攻居然以严重的伤亡为代价而结束了,晋邑的南边随被他打开了一个口子,但他的部队也伤亡严重,这让他很是纳闷。在他设想里,这么点的人怎么可能战到这种地步。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场战争,他认识了半月这个一直躲在暗处的神秘组织。李成府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很多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即使半月有奇兵利器,他也有办法个个歼灭,看来诺威和王澳他们依然前途未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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