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没有想到在这里会碰见本田菊,他正准备跟吉尔伯特骑马去附近林子旁转一圈,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晒得身上暖暖的,前几天堆积的雪也开始融化了。所以尽管到处是阳光的金色,却依然感觉寒冷。他们两人站在那条小路口,不想发现一个黑发男孩在他们前面。 “科克兰先生,我想我已经说过自己并不是一个男孩了。”本田菊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亚瑟,他看起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脸上留着那种明显的看孩子的表情。 “啊,抱歉。”尴尬咳嗽了两声,他将目光从本田身上移开,“本田阁下怎么会到这里来,屋子里的暖炉吸引不了你吗?” 嘴里吐着大大的白烟,脸上却是标准的绅士笑容,站在一旁的吉尔伯特倒是很爽快地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我们的使者阁下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柔弱啊!” 这话稍微刺伤了本田菊幼小的心灵,他在内心嘀咕了几句,却表现得什么意见也没有。下车挽起自己宽大的衣袖,非常优雅地鞠躬向国王陛下致意。 “啊,能在这里见到你们真是荣欣之至,国王陛下以及科克兰伯爵殿下。”然后才对刚刚他们的问话做解释,“两位真是,本田只是想出来透透气而已。能偶尔遇见殿下们果然是种缘分呢。”嘴角微微弯起,笑得很职业。 “缘分?”吉尔伯特只觉得这个词很耳熟,以前有人提起但自己却无法想起了。 “啊,是的,这是一个我们那里经常用的一个词呢。”望着身旁的世界,一片雪白。不远处的积雪压弯了枝干,脚下的积雪如尘雾般从身边拂过。在离他们不远的森林之前,一切都空旷地杳无人烟。本田菊看向远方,寒风吹散了他额前的刘海,“缘不可求的,缘如风,风不定。” [缘不可求的,亚瑟。缘如风,风不定。] 那是,多么熟悉的一个声音。 “云聚是缘,云散也是缘。”脱口而出,亚瑟的这句话说出了本田菊想说的。那一刻,吉尔伯特与本田菊都诧异地回过头来望着他。本田的眼里除了诧异,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猜疑与不甘。 “伯爵殿下也知道这个词吗?” 亚瑟点头,“以前听人提起过。” “啊,不是耀吗!”吉尔伯特似是恍然大悟一般。 “耀……王耀殿下,是吗?!”本田菊心里起伏不定,亚瑟看在眼里,他看得出来,本田菊一定与王耀有所关联。在他的眼神里,王耀的这个名字好似太阳,当有人喊出那两个字时,本田菊的眼神便骤然闪现出不曾有过的光辉。 “是的,小时候他说过嘛,还总是挂在嘴边。”吉尔伯特如有所思,完全忘记了平时他因为亚瑟是如何让自己小心翼翼不提及那个名字的,“他总说和我们遇见是一种缘分,走也是缘,留也是缘什么的。”说完这句,他自己内心不免升起一丝伤感。五年前,如果不是王耀将伊万的事情告诉他,如果不是王耀早在伊万家下了埋伏,他断不可能如此顺利地捉拿伊万,说不定,现在他还是那个在伊万.布拉金斯基控制下的傀儡国王呢。 “唉,他就会做傻事。”哀叹某人的生命短暂随风而逝,真的是聚也是缘,散也是缘。 亚瑟沉默不语,他好想大口呼吸。 “对不起,我失陪一下。”艰难说出这几个字,他不想再在这里谈论这个话题。无法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他只能选择逃避。亚瑟别过脸去,声音有些沙哑。当他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线的轮廓中,本田与吉尔还怔怔地站在那里。太阳照得他们很暖和,但思绪却冻得两个人冰凉。哀愁和那淡淡的忧伤,是跨过时间沉淀下来的结晶。他们都拥有着这种情感,却互不了解,也不曾一样。王耀,对于他们两个,以及离开了的亚瑟,有着三种不同的意义。 失去了亚瑟的谈话并没有显露出枯燥,反而是充满了疑惑和思考。本田问着吉尔伯特王耀的一些事,想象着他留在费尔登的每一天。吉尔伯特说话很爽快,无论是悲伤还是快乐,他都很快反应在语气上。小的时候王耀怎么严格训练他,怎么故意捉弄他,他都依依配合着不同的语调饶有兴致地回想。本田菊听得认真,从不曾打断。当时间推进到五年前的时候,吉尔伯特似乎梗咽到无法叙述下去。他停顿了很长时间,悲哀溢于言表。“我们都是笨蛋,包括我,包括亚瑟。” “陛下…” 吉尔伯特摇摇头,示意不想说下去,“算了,说这些只会让人伤心。”说着便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本田菊的心里有一种不能严明的情感,他并未表现出任何因缘,却在内心不断摸索着那条无法抹去的记忆丝带。王耀这个名字,对他的意义不会比对吉尔的意义来的少。这之后,他们两个聊了很多别的话题,本田菊没有再提王耀的名字,而吉尔伯特也再没有说起。不过,足够了。对于本田菊来说,这些足够了。他从吉尔伯特的口中已经知道了,对于王耀,还有一个人比吉尔伯特更加在意。 三天后的晚上,在华之国的使者本田菊已经准备好的满满的公文袋里多了一个半月形的别针,银白色光泽即使有公文袋的遮挡也依然反射出细小的光线。在结束了大半部分的两国交涉的议题后,本田菊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住所,他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他要去找一个人,那个最了解王耀的人。听吉尔伯特说,某个人到现在依然无法忘怀对王耀的感情。虽然吉尔伯特没有点明到底是谁,但经过本田菊打听他大致确定了人选。就算最后错误了也没关系,这此来费尔登真正的重要的事情他还没办呢,有线索总比没有好。 当他赶上大门前的那辆马车时天色已经很暗了,四周几乎没几个人,守卫在两旁晃荡,他们都认识本田菊。有几个人叫住了他并表示了问候,并询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按道理,在这个时间,作为外交使节的本田菊可不能随便在别国乱跑。情急之下,本田菊叫出了亚瑟的名字。 “科克兰殿下,请等一等!” 边喊边跑上前,还好马车仍停留在原地。看来亚瑟听见他的喊声了,原本已经起步的马蹄安静了下来。拉起窗帘,亚瑟看向窗外。 “呼呼…” 他听出了是本田菊的声音,毕竟他的费尔登语说的再怎么流畅也还是带了点口音的。 “有什么事吗,本田阁下?” 对于一位使节如此不顾场合大步跑来的情景,亚瑟自然觉得奇怪,再加上他本身不觉得本田菊会是这样做出如此冲动事情的人。他好像永远都只做计划内的事,规范地就像木头人。当然,亚瑟觉得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这时候的本田菊已经尽量控制了自己的失态,他过滤掉周围人的目光,其实他总是很在意他们。一手扶着马车门一边,谈吐间总是小心翼翼。 “啊,那个,打扰您非常抱歉!请问,阁下可以允许我跟您同坐一辆马车吗,鄙人有些事情想与阁下商讨。不知是否能有这个荣幸?” 听到这话的亚瑟有些诧异,他跟本田菊谈不上熟,怎么就忽然有事情想找他单独谈了?两国间的议题也基本上结束了,该达成的协议也都达成了,除了确定派遣使者这件事还都待商榷。难道是就一些细小的问题进行商讨?可那也没有必要找他说,弗朗西斯或者罗德里赫更合适不是吗?想了太多让亚瑟突然觉得有些厌烦,原来长成大人了就是要把所有事情想成那么痛苦和复杂的。算了,既然人家已经要求,那谈谈未尝不可。亚瑟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这么个小小的请求,他都有种微妙的排斥感,解释不清楚。 答应了本田菊,马车载着他们两人驶向亚瑟官邸,那里离他的庄园其实是有点距离的,当参加朝政会议的时候他都住在这座位于王城附近的官邸。路边的风景在疾驰而过,夜越来越深,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伴随着马蹄声发出的咯吱响声,坐在亚瑟对面的本田菊终于开口说话了。他首先向亚瑟表示了抱歉,然后将自己的真正的目的有所保留地低声告诉了亚瑟。亚瑟的眼神瞳孔放大,嘴唇本能地抿紧,凝重的表情一眼便知。之后亚瑟没有多说一句话,直到下了车,他客气地招呼本田菊进屋休息,然后带上了所有的门窗。 他们进的是亚瑟的卧室,奢侈的吊灯并没有点亮,倒是很多廊灯摇曳着火苗控制着房间里光线。本田菊坐在雕花的座椅上,飘逸的光线照着他的脸庞,有种诡异的感觉。 “说吧,到底什么事情。”本田车上对亚瑟说的那句话让他全身都戒备起来。 本田菊倒是看上去很和善,他没有责怪亚瑟连咖啡都没有为他准备,他只喝茶。“还记得我车上对您说过的那句话吗?——我来要回他的一些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亚瑟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在沸腾,他的翡翠色的瞳孔似乎有些充血。明显是在克制,但他还是表现出了该有绅士礼节。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想清楚地告诉对方他听明白了他的话。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听说阁下并不喜欢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所以我才没有指名道姓。”本田菊看上去很淡定,“王耀,我来要回王耀的东西。” 终于,这个词被与王耀一同是黑发的本田菊说出口了,还是那么清晰。胸口的疼痛和憋闷让亚瑟一下无法适应,那个名字,这次还是五年来有人那么正式地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科克兰殿下?”本田菊看的出来亚瑟有哪些不对劲,他从刚才开始就总是扶着椅子,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我…理由。” “理由?” “理由,是的,为什么你要他的东西,还有,为什么要来问我要。” 镇静,镇静,亚瑟告诉自己,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那么堂而皇之地跟他讨论他死去恋人的事情。就算如此,就算本田菊在车上侧耳对他说的那句话,他还是无法把那个当做什么正当的理由。 “我是王耀的表弟,车上的时候已经跟阁下说明。” “那不能代表什么。” “我的表格客死他乡,见一面并将他的遗物带回国并不是超出常理范围之外的事情,科克兰殿下。” “要收你们早在他刚…离开的时候就可以过来拿,何必拖到现在!” 本田菊闭上眼睛,嘴唇抿得紧紧的。他的右手扶左边的手臂,那里蓝色的绸布被捏出了些许的褶皱。很多事情他一样也不想去回忆,但他有任务在身,必须完成。 “从小,表哥就在我身边。”谨慎的语气让亚瑟徒又增加的悲伤,“虽然王庭不喜欢他,皇室不喜欢提到他,但那是我的表哥亚瑟。”本田菊的眼神明亮,“我要带着他的遗物回去,建立一个衣冠冢。那是我对他唯一可以寄托思念的地方。”亚瑟对这些是什么感觉,不知道,只看他静静地望着本田菊,那种安静足以吞噬掉一切,不说话,只是直视。他没有想到,华之国来的使者与王耀有着那样的关系。记得华之国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提到五年前的王耀,好像他根本是空气一样,好像华之国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而现在,有那么一个人坐在他的面前,郑重其事地告诉他自己与王耀有那么多牵绊,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即使王耀的遗物对他来说也是宝贝。王耀依然还是无法明白本田菊眼神里闪烁的强烈光芒,那好像是一道灼热的光,不止要射穿亚瑟,还会射穿王耀。 亚瑟想说,自己也行留着王耀的遗物吗,但他开不了口。 “你了解我和王耀的关系吗?”亚瑟想告诉他,王耀对于自己其实依然重要。 本田菊点头表示了解,“我打听了很多,知道你们爱过。” [爱过、这个词好熟悉,他是在描写我和那个人之间?] “哼,哈哈哈!”亚瑟不觉大笑出来。 “请问…”本田菊不懂,亚瑟的反应就像个不正常的感情发病者。 “我都忘记我们爱过了。”勉强安静下来,亚瑟嘲笑般地摆头面向本田菊,眼神里是本田菊难以抵挡的嘲蔑。 本田菊有些不高兴地站起,他完全无法理解亚瑟的话,看上去他好像很讨厌王耀,甚至到了憎恨的地步。 “请问这很好笑吗?如果我搞错了什么还麻烦阁下指明。” 一些列推椅,拉上窗帘的动作预示着亚瑟已经开始整理思绪,周围的气氛不再变得模糊,反而多了一层压迫感。川外是一片苍茫,银白色应覆盖了所有的地方。亚瑟不需要用魔法维持什么,他渴望了结真实。窗沿上的积雪偶尔会因为堆积得太后掉下去,也只有这个声音在时不时地打破着禁忌。王耀的离开也是在冬天。 “要就拿走吧。” 好像从天而降,谁也没想到表现得如此一反常态的亚瑟会突然释然。‘要就拿走吧‘,这样的回应回应到底意味着什么,他的那表现出来的愤恨呢,表现出来的不屑一顾呢?为什么最后换来的是这一句话?本田菊当然希望听到这些,但他希望知道更多。当他说,他知道他们曾经爱过时,亚瑟的反应让人无法释怀。“阁下,不想留下点什么吗?” “不用了。”头也没回,他的背影用落寞灼伤了本田菊,思考良久,本田菊决定顺势而为。对着亚瑟的背影,他深深鞠了个躬, “非常感谢。” “嗯,两天后来来拿吧,还需要整理。” “凭阁下吩咐。”本田菊没有想到,当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搭上亚瑟的马车的时候,会是这样的结局。这样的结局不好吗?当然好,但本田菊总觉得遗憾,他无法了解到底还有多少是他无法猜透的。亚瑟的那种反应,那种嘲笑,还有那种落寞。他是在做一个自己根本不愿意做的决定吗?因为一切表现得如此困难。眉宇间,本田菊保持着冷漠,他还需要补充一句话才能离开。 “科克兰先生,希望你能救今天的事情保密。” 明显感到亚瑟疑惑了,他的疑惑和提问静默在了空气中,却已经传达给了本田菊。 “耀君,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不知科克兰阁下了解吗?” 声音很轻,那是因为带了某种雨天形成的哀伤。 “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本田菊点头,“所以,这次的请求是我个人的,无法让国家知道。还请阁下能够替我保密。” 原来,在他的国家,还是会有人那么在乎他。即使过了那么多年,那里还有人违背者当权者的利益纪念着他。身体感到一种松弛,亚瑟本能地长吁了一口气,那个国家依然留着王耀的影子。 “好,我知道了。” [看来,那个国家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 没有招呼本田菊离开,唯一的一次任性没有做绅士,没有做应有的礼节。当他透过琉璃窗看见本田菊的马车消失,他的世界一切又归于平静了。 平静了吗?谁知道呢,这里没有结束,但它又预示着什么?嘴上的雪茄已经不剩多少,亚瑟依然呆立。他早就喜欢上了烟雾环绕的感觉,这样他就看不清对方了,包括他自己。 “本田菊,就是本田菊。” 这只是一句自言自语罢了,如此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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