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特伯提克,一个很少被人提起的姓,即使在费尔登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它的荣耀,它的可怕,它那厚厚的家族勋章都已尘封在了历史的记忆里。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人能够说出关于这个家族的哪怕只字片语了。在这个寒冷的国家里,纳特伯提克这个姓随着那个唯一的挨冻的并且贫穷的小男孩一起,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还记得那个在某天改姓了布拉金斯基的纳特伯提克小男孩吗,他已不再与纳特伯提克同行。 历史终究要回来,大多数在费尔登的人都以为纳特伯提克只剩下了艾斯兰——一个没有父母的被遗弃的孩子,唯一还有点印象的另一个家族成员也叛逃到对面的条顿国去了,总之,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个国家已经没有纳特伯提克了。多数人掌握的真理不一定是真理,多数人掌握额的信息不一定是真消息。在某个寒冷的冬天,诺威.纳特伯提克消失在了费尔登,却出现在另一个国家的土地上, 而他本人,在那么多年后好好地生活在世界的另一端。他偶尔会想起以前的事情,也始终都想回到原来的家,回到他所爱的人身边,但希望渺茫。清爽的秋风带来了夹杂着的寒冷,在这个美好的季节,他诺威.纳特博提克就要离开晋邑去更远的地方了,这是他第一次离开王耀,第一次离开他身边熟悉的人。自从那次被莫名其妙地带到华之国后,他都一直跟王耀在一起,那时候的半月还没有现在那么成熟,那时候的王耀也还没有现在那么老道。望向窗外,车夫还在不停地擦着车轮,车子是停在后院的主道上的,两旁的树离得很近。树上的叶子居然已经开始微微的泛黄,它们看上去有些懒散,一阵风吹来晃晃悠悠。诺威盯着它们的眼睛也眨了一下,他的生活也像这些树叶一样飘忽不定。不同的是,作为树叶,它们是再平常不过,而作为他诺威,却似乎享受不到平凡人的生活,无论在费尔登还是在华之国,都是如此。 记得那天晚上王耀对自己说,他希望诺威能够在去江南分舵之前劝艾斯兰加入半月。漆黑的夜里,屋里没有点蜡烛,诺威躺在床上沉默了很久,那是他来华之国后最纠结的几分钟。他答应过王耀,就算自己不愿意也会在走之前与艾斯兰见上一面,如果王耀是那么希望的话。他料想到王耀肯定有什么想法,那个想法很接近那天晚上他从王耀口里听到的。但他其实还没准备好去接受它,他总有这样的侥幸心理,王耀不说,他不提,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他也就不用去面对自己无法平复的内心和杂乱无章的思考,他不愿想这个问题想到头痛。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总会来的,而事情也确实来了,不管诺威是否做好了准备,他都必须要去面对了。 他的目的不是与艾斯兰道别,而是告诉他他所不知道的事实,那些发生在遥远的过去的关于他们家族的事实,然后给他指一条路,延着这条路走,他或许就能找到他所想要探求的真相。王耀说,这样就可以。 诺威表示这样让他的压力很大,一个像他一样不太爱说多余的话的人,现在就要对着一个还不知道自己就是他哥哥的未成年人滔滔不绝语重心长地讲述家族历史并传授使命,让他有种无所适从之感。马上就要启程,王耀说,等马车驶出城的时候,他就会和艾斯兰在街亭碰面。诺威低着头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他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别的,他担心即便他讲了那么多,那个叫艾斯兰的家伙也不会相信几分,因为对他来说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小主,一切都准备好了,车队已经在外面等候了。”一小厮推开门进来向诺威汇报。 “好。” 诺威站起身,他能够听到时钟的齿轮在咯吱咯吱地作响,滴答滴答,每一下都清晰可辨。走出门,小厮拍打着他身上的灰尘,跟随的侍从帮他的行李装上马车。诺威抬眼望着后院的风景,这里的花花草草离他刚来的时候未变多少。王耀说他喜欢牡丹,所以院子里总是种满了牡丹;他还说他喜欢腊梅,所以隔着一条通向后门的石子路,院子的一边种满了腊梅。这些花草自从诺威来到这里,到现在即将离开,都没怎么变化,当然还有那只在屋廊下做窝的燕子,王耀也是从来都让它自由自在,在这里随遇而安。侍从转过身来示意诺威可以上车了,在上车的最后一刻,他回望了自己走出的那个房间,房间的门口空荡荡的。原想着某人会来送一程,看来最终还是他诺威自己的想法罢了。关上车门,一声马鸣,人即将离去。 真的不知道何时还会再回来,所有的人都徒增了一份淡淡的伤感,就好像要永远离开这个地方,因为不知何时能回来所以便断定回不来了。跟随诺威一起前往江南分舵的都是一些常年跟在诺威身边的人,他们被王耀派到他身边照顾他直到现在。离开的时候,诺威再也没有回头,而服侍他的小侍女却望着渐渐远去的元虚宫静静地落泪。诺威听到了她轻轻地说了句:“主上,奴婢走了。”也许所有的人都在怀念这个地方吧,也许他诺威并不是最感伤的一个。 前行中,侍从告诉诺威他们与黄舵主会在见过艾斯兰后的一个茶铺碰面,元虚宫是半月的总部,也是王耀住的地方,除了诺威其他人都不住在那里,所以他们要到城外才能碰面。诺威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看向窗外,街上的风景依旧,晋邑的秋天还是跟以前一样爽朗轻盈,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花香。出城门的那一刻,诺威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晋邑的街道,他无意识地伸手去抓,却挺在空中不得动弹。 迎着刚升起的太阳,诺威的车队寂寞地驶离了晋邑,朝霞的沐浴却给他们披上一层似晚霞般的深红。车队在晋邑城外的大自然中前行,很快他们就会到王耀说的那个街亭。他们不知道,某个小家伙已经在那里等了良久,他被自己的小帕芬带来,那只鸟好像从没有那么焦急过,扑打翅膀的频率让他掉了好多毛。远远的,诺威可以看见前面的亭子了,红色的飞角翘起,甚为明显。亭里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有车过来,早早地站了起来。 诺威一个人下了车,他招呼其他人停到不远处的草坪上去,一个人向亭子走了过去。 “你来了。”风细微地吹,地上的草儿轻轻摇摆,诺威在艾斯兰面前停下了脚步。这是他第二次认真看清他的脸,跟他不太一样的发色,跟他不太一样的红色眼睛,对他来说充满着陌生和心酸。 艾斯兰点点头,看上去一脸茫然。 “王…春燕有跟你说过来这里的原因吗?”诺威继续问。 “她说有急事,帕芬也很着急的样子。”艾斯兰回答道。 原来王耀并没有跟艾斯兰说明情况,诺威想。看来他并没有打算让艾斯兰有所准备,或许这样可以让艾斯兰能够有更好的思考吧,不是因为王春燕,也不是因为他自己。艾斯兰看了看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 “春燕姐呢,他什么时候来?” “他不来了。”诺威安静地回答。 艾斯兰睁园了眼睛看他。 “他来是为了让我告诉你些事情,可能对你很重要。”诺威解释道。 “什么?”艾斯兰想了想,接着又说了一句,语气有些小小的抱怨,“她最近总是让你来给我传话了。” 诺威看了他一眼,心想他是真不知道王耀的良苦用心,而他的这个弟弟又到底有多喜欢王春燕呢,如果他知道了那个装成女人的男人还希望他加入半月,又会是什么反应?他会不会依然兴高采烈地接受邀请? “马上你就知道原因了。”诺威淡淡地说了一句,“接下来,我会说很多,不管你相信与否,喜欢与否,我都希望你能听完,我想这也是王春燕所希望的。” “我需要重新向你介绍一下,我叫诺威.纳特伯提克。你呢?” 艾斯兰想了想说:“艾斯兰.布拉金斯基。” “原本就姓布拉金斯基?” “不,这是伊万将军的姓,我被他收养了。被收养之前我不记得我姓什么,大家只是叫我艾斯兰。” 艾斯兰很奇怪自己会那么认真地回答这些问题,为什么这个才见过几面的人要问他这些?这些又跟他要讲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他完全不明白。 诺威似乎也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他转头开始用一贯的语调说起了自己。 “我们家在费尔登东北的伍特德,不算特别富裕,但也算是比较悠久的家族。” 艾斯兰不明白诺威为什么开始说这些。 “母亲生了两个孩子,我和一个弟弟,两个人相差的岁数有6、7岁吧。” 艾斯兰还是很疑惑地看着他,但却静静地听着,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心在跳,有些什么好像要喷涌出来。 “我的名字取自爸爸,叫诺威。弟弟的名字取自妈妈——叫艾斯兰。”诺威停顿了一下,表情依然平静,他的眼神看向前方,“因为弟弟有着跟妈妈一样银白的头发与红色的眼睛。” 艾斯兰放在一边的手在颤抖,他开始知道今天被叫出来的原因,开始预感到自己会知道什么事情。那个诺威口中的弟弟就是他吗,应该是吧,他的头发也是白的,眼睛也是红的。那个跟自己一样名字的诺威的弟弟,或许…就是自己。 “原本的家庭挺正常,不过在我12岁那年糟了变故,爸爸妈妈死了,我被卖给木匠做学徒,给他做的椅子上漆,弟弟则被卖到了凯特琳。” 说道这里,诺威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已经在发抖的艾斯兰,“明白我说这些的原因吗,你不姓布拉金斯基,你也有自己的姓,姓纳特伯提克。” 该怎么说呢,十几年了,艾斯兰才第一次听到了自己的身世,这种事情突然的好像上天掉的一块石头,就这样完全没有预兆地砸向了他的头顶。有些人苦苦寻找自己的过去,却徒劳无获,而他什么也没有探寻,却凭空突然知道了那么多。一开始他对诺威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所以他现在对他的话并没有接受不能,反而是一听他说就有认定的感觉。可他心里很苦闷,十几年了,他才遇见了那个他一直不敢确定是否存在的家人,那个人是他哥哥吧,他的哥哥现在就在他眼前,可他却叫不出哥哥两个字。小时候的记忆模糊不清,十几年的未见,十几年的一个人的生活,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接受突然出现的人来做他的哥哥。此时此刻,原本不多话的他更加无法表达什么,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好似自己被欺骗了许久,那种痛心和恨占据了他的大脑。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声音如断了的琴弦一样颤抖,“你告诉我这些,到…到底能代表什么?我…我…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些。”艾斯兰的瞳孔放大,语无伦次,他该说什么,他该做什么,他都不知道。 这样的反应至少比诺威想象的要好一些,他以为艾斯兰会满不在乎,至少不会情绪激动,但看来,他依然对他的身世有着一般人的执着。当然,诺威原本也不想告诉艾斯兰一切的,他们家族的一切,如果可以选择隐瞒,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做到,但现在王耀有要求,他要诺威,也要艾斯兰。纳特伯提克兄弟就像被王耀牵在手里的风筝,他们下面的那根线永远都被王耀握在手里。 提诺不语,他知道,艾斯兰终会选择跟王耀去,因为王耀不同于一般人。 “我知道你喜欢王春燕。”提诺在纠结他到底要以何种方法去传达王耀的意思,“所以,你愿意来吗,跟王春燕一起…跟我一起。” 这是诺威那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正视艾斯兰的眼睛,他那蓝紫色的双眸,泛着幻影般的光芒,那种深邃之感让艾斯兰居然一下子无所适从。而他刚刚脱口而出的话语更是让阿斯兰迷茫,是的,他说了艾斯兰喜欢王春燕,又问了他是否愿意跟他们一起。说到底,艾斯兰是喜欢王春燕的,说喜欢,不如说是迷恋。就这点来说,诺威完全能够理解他的那种心情,他也曾被那样的王耀迷惑过,甚至无法自拔过,如若不是因为如此,他诺威也断然不会出现在这里。可他终究不希望自己的弟弟走自己的道路,那会让他产生无法抑制地悲哀。 艾斯兰会答应他吗?会把,应该是肯定会,毕竟他没有理由拒绝。他还是个孩子,对于新鲜的事务都有种本能的兴趣。诺威已经说不清自己是期待还会恐惧,他怔怔看着艾斯兰,就好像害怕被发现恶作剧的小孩,担心地等待他的答案。 结果,艾斯兰没有迟疑的回答一句:“可以么?” 果然,诺威在心里笑了,是的,他猜的没错,就算艾斯兰对自己的身世再激动,也无法掩盖他对王春燕的追随。他就跟自己头上的帕芬一样,在看见王春燕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一生追随的步伐。 和风细雨,柳暗花明,挪威笑了。他或许该担心的是自己,现在好了,话已结尾,人已知明,他还有什么好纠结的?该说的都说了,该要的结果似乎也已经有了,往后会如何,全看造化。王耀会怎么跟艾斯兰联系,艾斯兰会如何应对,他都已经无从过问。此刻,即将离去到远方的他已经被时间束缚,被空间束缚,即将消失在晋邑。但是,即使是诺威,有时候也会不甘心自己只当一个过眼云烟的传话者,在抬起脚离去之时他回过头来看向艾斯兰的方向,看不出语重心长,但却没有敷衍。作为他的兄弟的艾斯兰,自然也能感受到他的真心。 “我离开之后,多听王春燕的话。”是的,一定要多听,在这个满是沟壑的世界,在这个并不像费尔登一样单纯的世界,一旦出错酿成的可能就是终身大祸。这句话说的在理,也实在。 艾斯兰重重地点头,像是明白了全部。他目送着诺威离开,眼角却留下了一滴泪水,说不清是为什么,自己与这个人才不过见了几面而已,怎会为他流泪?他甚至想不起来小时候自己有个哥哥,长什么样子,诺威之于他,真的只是一个会让他酸涩的陌生人而已。可亲情就是这样一种东西,会让你无法理解地感性,宛若你对于生你养你的土地的爱恋,充满了交织无绪的粘稠。艾斯兰对于诺威有这种感情,远望诺威离去时的背影,他仿佛突然明白了世间一切皆有定律,有些事,无论你想躲避还是想遇见,都是徒劳,天外的背后似乎有一直看不见的手,操控着一切。他艾斯兰,在冰天雪地的寒冬被伊万收养;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成了费尔登出访华之国的使者;又在灯红酒绿的异遇见了让他迷恋的女人王春燕,而现在,他又毫不知情地即将被拉进另一个漩涡,是祸是福,谁又能说清楚?他自己并无所谓的想与不想,只是有了王春燕,事情便变得不同,作为一个孩子,他渴望了解那些他不知道的,仅此而已。 艾斯兰没有对诺威说,其实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他就有种预感,预感他们是那种有缘无分的命的人。只可惜到最后他都没有说出口,毕竟那只是一种感觉,虚无缥缈。如果艾斯兰真的知道现实的话,他定将会冲上前去吧,毕竟,这几乎是他们在往后长达几年的漫长岁月中的唯一一次正式的见面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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