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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夜之下起波澜（第1页）

室外艳阳高照，入秋以来，午后的阳光似乎比以往更加热烈了。比起已经过去的盛夏，深秋的寒意恰似湖泊中冰凉的雪水，沁人心脾。亚瑟挺喜欢这样的气候，秋高气爽，云淡风轻。现在的他站在归义宫正门的过道上，几步之遥便是宫门，街上的熙熙攘攘行人的急急忙忙，他都看在眼里。说句真心话，来华之国这么久，他还没有如此真心地注视过这里的一切。屋顶是红是绿，砖墙是新是旧，这些都无关紧要，只有那一丝醉人的芳香，引他领略过山山水水，停留在那一隅远方的心之小岛上。亚瑟觉得，如果把魔法相较于费尔登比作幻想照进现实，那神仙道魔相较于华之国便是再自然不过的存在。华之国本身就如同幻想存在一般，仿佛哪天一不小心踏出了他的国土，它便会消失在你眼前，再也无法踏进，无法找寻。残风中，亚瑟仿佛又听到了本田菊当时对他们说过的那句话，华之国并不一定完美，但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却绝对蕴含着无比的神圣。而现在，亚瑟似乎能够比那时更好地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了。　　拜这天气所赐，亚瑟最近时常会百日发梦。好比今早，他又毫无悬念地站在园子里发呆了一个时辰。罗德里赫最近的身体因为药物渐渐有了好转，所以也会偶尔到园子里走走。他问亚瑟‘你到底在想什么’，亚瑟总是突然被惊醒一般，然后一脸迷茫地摇头回答‘没什么’。这已经是罗德里赫第三次遇到他这样的情况了，所以他忍不住问了亚瑟一声，“你准备什么时候再去找王春燕？”　　“最近……吧。”亚瑟回答。　　“今天就去吧，每天每天回答的都是最近。”　　罗德里赫皱眉，他是实在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亚瑟，其实他也猜不到亚瑟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看着这样失魂的同伴，他不忍心。他感叹上天对亚瑟真的是有些残忍，从小到大，他可能是费尔登同辈的贵族中，经历了最多跌宕起伏的人。从单纯无忧无虑的童年到因为魔法而被流放，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再到被牵扯进伊万政变的事件中，其中家人弃他而去，自己所爱的人又死去。虽然现在的他重新又站了起来，跟自己一样过着正常贵族的生活，可罗德里赫深知，自己无法真正理解亚瑟，他所经历的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也不想遇到。　　对于罗德里赫的提议，亚瑟并没有反对，他可能也需要有人推他一把。只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他总有种游离于世界之外的心态，仿佛自身一下子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中了。他不知道王春燕今天会不会见他，虽然他请了王澳代为传达他即将拜访的消息，但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复，想必是对方没有想要见他的意思吧。王澳告诉亚瑟，就连他也没能见到王春燕，消息是子燕代为转达的，她说最近主子的身体不太好，休息的时间比平时多了一倍。亚瑟真的拿不定主意，这样冒然地拜访真的好吗？可罗德里赫说的那句话也对：“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是的，所以即使今次再次遭到拒绝，他还是想见王春燕。这是自己的心意吧，他好似去做一个了结，痛苦、折磨，这些他实在再也不想忍受了。亚瑟真想让这样的情绪随秋叶一起，被秋风一扫而过，留下空空荡荡。可释怀真有那么容易吗？他不曾见到来晋邑之时本田菊前来送别时含蓄而又纠葛的表情，其实一切早就暗示了他之后的命运，只剩下他自己去发现，去解开谜底而已。　　比起以往，今次的见面顺利许多，夏主事甚至连一点为难的意愿都没有就直接让前来接亚瑟的子燕领他去了元虚宫。只是亚瑟能够明确感觉到，大家的心情都很低落。可他终究没有追问什么，也许见到了王春燕，一切都会明朗起来。　　亚瑟见到王春燕的时候，她正坐在宇园的亭中看棋谱，黑白相间的棋子被安静地放在刻在石桌上的棋盘中，亚瑟看不懂，他只知道这些棋子根本不会懂得他现在是有多么寒冷。元虚宫的气温像是已经进入了冰天雪地的冬天，他憋眼看了看安静坐在对面的王春燕，她的肩上只是披了一件大红色的斗篷，鲜艳得雪白了飘絮般的毛边。可衣着再艳，也比不过衣主本身。亚瑟不知道王春燕是真的身体不适了还是有别的原因，今次的她并没有穿得如平常一样正式，仿佛是刚醒来的人批了件御寒的衣物就出了门，连头饰都来不及带，发饰都来不及梳。呆呆望着就那样一头长发披肩的王春燕，亚瑟哑然。　　他的心跳得好快，他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跳得那么快。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只是在做梦。　　“王……春燕？”他知道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多么颤抖，可他无法控制。　　“直呼本人之名，无礼至极。”王春燕一边看着棋谱，一边伸手捡了颗白子优雅地落入棋盘中。　　硬朗的声线让亚瑟连身体都颤抖起来，他呆滞，他无法思考，他不知道要如何回应这个声音。他掉转头想离开，找个地方洗把脸，他确定自己一定是因为这里诡异的寒冷而出现了幻觉，在他的眼里，王春燕不再是王春燕，与他对话的人成了他每个夜晚都会出现在他梦里的那名遥不可及的佳人。　　“站住，”背后的人叫住了他，“直呼姓名之后是转身就走么，还真是有你的作风。”　　“不，请原谅，我的身体可能有些不适。”亚瑟咬着嘴唇，脸上的肌肉都快要冻结了，不是因为这里寒冷的温度，是因为对方再次袭来的硬朗的声线。　　“那我让春雪给你泡壶药茶吧，坐下。”亚瑟是真的很想走，但对方明明没有命令的口吻，却让人无法拒绝。他转身坐下，却不看对方。　　手心汗涔涔，可亚瑟却没有感觉，他不冷，他很热，因为某些原因。这可能是一场梦吧，你瞧，他最近不是经常白日做梦么。突然亚瑟又想到了来华之国的路上也遇见过一次无面化成的王耀，那时候的感觉比现在真实多了。　　“或许我来的不是时候，听宁越王说您最近身体不适，这样见客不要紧么？”说道这里亚瑟又忙不好意思的补上后面一句生怕对方有所误会，“我是指天气那么寒冷，穿的那么少对身体不好。”　　“无碍，得知你来之前吾便已经在此下棋了。衣物没有如平时一般穿得整洁，只因最近想放松一下而已。”说着嘴角掠过一丝笑容，“这般穿着让你想起了什么吗？”　　亚瑟警觉，身体不由得为止颤抖了一下，他察觉到对方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比起刚才亚瑟的情况缓和了许多，就算这真的不是梦，他也不想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王春燕只是换了下打扮，只是看起来比较闲适，是他自己因为那张脸产生了过多的联想。　　“真不好说，上次我还跟小姐为此吵过一架，您忘了吗？”但他依然不敢看对方的脸。　　“为的是什么？吾早忘记了。”　　亚瑟听出了对方话语里夹带的一丝笑意，虽然他没有看到对方的表情，可他知道他一定在笑。总有被玩弄于鼓掌之上的感觉，亚瑟皱起眉头，用手轻按自己的胸口。　　“这是在玩弄我吗，知道了我把你当成王耀，对我发了一通脾气以后今天是公然地挑衅吗？”话已至此，亚瑟一下无法停止转头瞪着王春燕，“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到底想看到我什么？！”　　是的，王春燕，你只是想嘲笑我吧？亚瑟的心无法平静，他无法理解对面的这个女人，居然一脸了然地打扮成王耀的样子坐在这里等他，她是否知道自己的处境，就算她不用刻意打扮，不用刻意装点，只要她就这样随意，安静地坐着，就已经足够像王耀了。她一定是报复自己上次怀疑她是王耀，是的，对他发火了还不够，要穿成这样来羞辱他。　　可亚瑟还是吃不消对上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认真地，毫无躲闪地望着他。意识到这点的亚瑟迅速又把眼神移开。　　“真没想到你会想到这么多，多虑了。”王春燕的声音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般平静，“那么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应该并没有给你回复。”　　“你这是在岔开话题！”亚瑟依然不看她。　　“吾也没有想进入这个话题。”　　“可是我不希望就这么结.束。”　　“呵~，很像你的个性，总要取点什么回去。”　　“我只是不喜欢太快结束！”　　王耀这个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他对亚瑟这样的反应吃惊吗，还是气愤？估计没人知晓。他只是微微一笑，很专注地看着亚瑟，良久，他伸出手来按着亚瑟的下巴，对他下了‘命令’。　　“转过来，看着我。”　　某些人天生无法抵御另一些人的一些东西。比如现在的亚瑟，光是听着对方的声音就已经消受不能。他红着的脸却摆出一副倔强的表情，本来想把王春燕按着他的手打开，却停在空中迟迟动弹不得。　　“你是有多怕看见我这张脸，明明之前还希望我是王耀。”　　“我没有希望！”猛然转过来，亚瑟艰苦地直视着王春燕，好似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人一般。亚瑟不知道，他这样努力看着王春燕到底有多久，仿佛从白天到黑夜，他的眼神一刻也不曾离开过。他不知道为什么，难道就为了证明自己是一名勇敢者吗？可是除了对方的瞳孔，除了对方的眼神，他什么都没看见，他只是那样木然地盯着他，不发一语。或许，他想用自己如此坚定地眼神告诉王春燕，他没有希望她是王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春燕大笑，毫无掩饰地大笑。那是一个秋天的午后，阳光照得所有的一切懒洋洋的，元虚宫的温度依然异常地低。在这样静谧的午后，王春燕的笑声打破所有的平衡。　　“你…你…笑…什么…”亚瑟还什么都意识不到，是他已经无法思考了。他明明听得出这样的笑声意味着什么，却完全没有想法。　　“亚瑟，亚瑟.柯克兰啊~”王春燕感叹，不，或许应该说是王耀感叹，“你真的还不如小时候聪明，即使我如此就在你眼前，如此跟你对话，你却依然是这般反应，”忽的，他一下凑近到亚瑟面前，鼻尖触着他的鼻尖，“你真的在做梦么？”　　亚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会有此种反应，他明明记得她自己说过自己不是王耀，可她现在却扮得如同王耀，甚至她的声音，也明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可是，这一切要亚瑟怎么去相信，他一头雾水，他完全摸不着头脑，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来给他解释为什么？　　“你…你真的是王耀？不，不，别开我玩笑！”说着他步步退后，头似乎开始剧烈疼痛，“我一定是在做梦，是的，一定是！该死，我是吃错药了么，天天做白日梦。亚瑟，你就那么想他到每天做白日梦来度日吗？！”　　如果弗朗西斯看到这样的亚瑟，估计会心痛吧，那样疯癫的状态，那种恐慌的眼神，不知所措，脸色苍白。他在害怕吗？是的，可这不是他日思夜想的事情吗？　　王耀倒吸一口气，他也不想看到这样的亚瑟。一步上前，他紧紧抓住亚瑟的手腕。　　“不，不，你别碰我！啊——————！”亚瑟用力甩掉王耀的手，惊恐到极限。他已经无法确认对方是谁，他之前是那么确定这一切只是王春燕跟他开的一个玩笑，如果不是，那一定是自己在做梦。可当他心里渐渐明白这一切两者都不是的时候，他变得无比恐慌。五年的时间，他从没有幻想过王耀会起死回生，虽然他总是因为那个人的死而痛苦得想要忘记一切。现在的他根本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眼光来看待对面的人了，他到底是谁？　　王耀无奈，虽然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知道，要谁来接受这样一个现实都是需要时间的，哪怕这个现实是对方热切盼望的，但他依然决定这么做。这一切，都是他考虑了再三，彻夜通宵思考了不知多少个夜晚才最后决定的事情。明明王耀早已决定将感情的事情掩埋在心底，或者彻底抹去，可他发现，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又一次用相同的借口搪塞了亚瑟的质疑，面对艾斯兰后来的指责，他也有伤心，可更多的是无奈。试问，难道他就那么软弱吗？亚瑟只不过是他的分身爱上的一个小鬼而已，为何自己连这点执念都放不下？落花有意是诗人的臆想，青山常在是平凡人的期盼，世间的一切明明都只是无情的因果规律，何曾真正存在过一丝感情，一丝情愫？！可他自己却偏偏在经历了那么多后还是无法放下执念，想起那些遁入空门的高僧，无欲无求，无情无悔，可自己为什么就做不到？自己一定是个傻子，才会落到这般境地。自己不说都是个傻子，否则当初怎会傻傻地坚持合家团圆的愚蠢想法？王耀的脸上从来没有留下过那么不争气的泪水，他愤怒于自己的愚蠢，哀痛于自己的慈悲。难道要认命吗？难道要就这样放弃吗？他原先的雄心何在，十几年的坚持又何在？　　失眠了几个晚上的他如提线木偶般走在长廊之间，眼里已经没有任何光泽。直到那天子燕急冲冲跑来跟他说，“主上，小主今天回来了！”　　可王耀根本都没有理解什么，他不知道小主指的是谁，也不想去想这个问题，直到那个人出现在他眼前。　　“诺…威？”颤抖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王耀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他只是惊讶，只剩下惊讶。　　那天晚上，宇园就只剩下他们两个。诺威把王耀扶回房间，而王耀只是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不肯放开。诺威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王耀，如此迷茫，甚至迷茫到惊恐。他用手缓缓履着王耀的长发，不说一句话。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在王耀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已经知道了。可现在，王耀连脸上的笑容都已经无法再找回来了，面对诺威，他甚至缺少了人最基本的情感。　　“您这样真的让我无法想象。”　　“……”　　“艾斯兰派人来传话，我还不相信。”　　“……”　　“主上，您心痛吗，不知所措吗？一切都会过去的，只是被否定了一条路而已。您说过只有舍去才会有得到，以此来对我解释您要追杀亚瑟的理由，可我始终认为您并没有说服我。因为您根本没能解释清楚，为什么除此之外的其他方法都不可行。杀亚瑟是为了开启鬼瞳，可真的没有鬼瞳不行吗？您要的事业，胜算明明不全在于您个人。回过头来想，十几年前您的计划，只有在亚瑟的部分是没有预料到的，其他都一一实现了。为何要只为了百分之一的失败而迷茫，而失措？您明明已经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功。”　　诺威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说给谁听，他也不知道王耀是否都已经将话听进去。那个夜晚他说的话超过了以往，明明是一位不怎么会表达情感的人。其实，诺威自己又何尝不心痛，每当他嘴里蹦出一个字，都是在刺痛自己的内心。当年被王耀救起的自己的影像历历在目，当年的他也有着如此空洞的眼神。一路随王耀走来，诺威随带着一丝谦虚，却也了解，自己恐怕是最了解王耀的人，看着他的努力，看着他的付出，看着他的伤痛，很多时候，要舍弃的东西太多，抹着眼泪去放开双手。世人的眼中，王耀或许是个魔鬼，半月的眼中王耀或许是个高高在上不择手段的狠毒角色，可转过身，诺威看到了他所有的不甘与眼泪，看到了沉浸在他心中的落寞与悲哀。他的善良被世间的现实打败，唯有静静那样看着他，才能够体会到一丝早已被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伤感。诺威的语调回荡在空间里，直到午夜时分，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说。当疲倦来袭，王耀才起身，这时候的他已不再像诺威刚见到时那般空虚，他淡淡笑着让诺威上床，然后帮他掖好被褥。　　“主上。”看着王耀即将离去，诺威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臂。他想确定他的情绪，长夜漫漫，他讲了如此之多，而王耀却没有一句话。王耀早已是看出了诺威的担心，也自然是体会到了他的用心，他握着诺威抓住他的手，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放心，”王耀轻拍他的手，“我已作出决定。”　　王耀没有对诺威说，每听到诺威说一个字，他都有流泪的冲动。诺威所有的话语，他都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很多事情其实他了解，就像我们了解在失去时不要伤心要坚强一样，可即便如此也无法稀释内心的伤痛。但那个晚上，他的心被诺威的到来填满，他的眼因诺威的出现而浮上了一层薄雾。他几乎所有的一切，诺威都有所了解，即使是这样的自己，却依然被诺威接受着，王耀因亚瑟而动摇的内心最终没能抵挡过诺威的劝解。现实不总是残酷的，否则就不会让王耀活着了。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过，王耀站着，他在亚瑟的身边沉默地观望，不打算前进，也不打算后退。这样的时候，亚瑟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他要坚强起来，然后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王耀苦笑，这明明比接受一个残酷的现实来的容易得多，为何亚瑟却迟迟无法抬头。王耀一辈子都没能体会过亚瑟的那种感情，他是爱到害怕了，才会如此地怀疑。四周的光线在变暗，惊觉过来的亚瑟抬头，比起恐惧，他的眼神中充满更多的是伤感。　　“你…到底是谁，”亚瑟终于开口说话了，“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我——”　　王耀上前一把抱住了亚瑟，不是其他，只因看到这样的亚瑟，仿佛便是看到了自己，他的心也在痛。　　“我是王耀，你不是天天都在想我么？”语调中带着悲伤。　　“……不……”也许对于亚瑟来说，现在的他还无法接纳这两个字，王耀能够感受到他的颤抖，“真是…怎么…可能…。”　　“也许有很多需要跟你解释，”王耀知道，在解释之前，他更需要亚瑟相信他，现在的亚瑟依然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可我更想让你知道，我记得我们的全部。”　　王耀慢慢放开亚瑟，让他坐到石凳上。他一手将棋盘的棋子掳去，将它们放入棋盒。接着他从衣袖中掏出一枚半月形的坠饰。　　“是否跟你当初第一次遇见本田菊时所佩戴的那个很像？”　　亚瑟呆滞地点头。　　“当初所有的孩子都围着我，但我仍然发现了那个躲在墙角后面的小家伙。”亚瑟的身子一震，“当然也记得在我被伊万复活，记忆全失时那个亦步亦趋将我背回家的小魔法师。哈，那个孩子，在我即将离去的时候一直陪着我，直到我的感觉全无，直到我的意识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唯有那双紧抱我的双手，至今仍能想起他的温度。”　　再也抑制不住，亚瑟的眼里充满了泪水。没有抽泣，只有泪水。　　“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出现？”　　“……”　　“亚瑟，我已不是原先的那个王耀，但那个王耀确实是我。我不是起死回生，而是…从来没有离去过。”　　“那是…什么意思？”　　“跟你相遇的，是我的分身。”　　这一刻，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解释清楚，王耀的表情就像是一个遇到了困难的孩子，不停窘迫地理着自己的长发。该从哪里开始亚瑟才能够比较容易接受？他不知道，其实他最不擅长地就是对别人娓娓道来，细致入微地讲解，虽然他一贯做得很好，但他并不喜欢。　　那天亚瑟待在了元虚宫，一直没有回去。王耀倒是想得很周到，他差人去了宁越王府通报，也让罗德里赫他们安心。其实亚瑟真的是一个晚上都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连自己晚上吃的什么都已经记忆不清了。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他根本连一点准备都没有。原来他的猜想没有错，可他还是不敢相信。王耀坐在灯下与他长谈，亚瑟觉得王耀对他说的这些简直比戏剧还要戏剧，难道他真的在听天书吗？没有听不懂的地方，可却没有让他可以相信的地方。直到后半程王耀让人叫来了艾斯兰，一切才稍微有些转机。　　很多人并不了解王耀是出于何种心态选择了这样的方式，他明明是最反对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亚瑟的。是因为他接纳亚瑟了？王耀笑而不语。其实，从诺威的话语中不难发现王耀如此决断的原因。正如诺威所说的，亚瑟的死只对王耀开启鬼瞳有意义，但王耀的这场赌注，鬼瞳只是决定成败的要素之一。如果王耀足够相信，如果王耀确定自己已经无法对亚瑟下手，那他只能选择接受亚瑟。王耀并不如以前那般爱亚瑟，这是真话。毕竟，经历过爱情的是他的分身，而不是他，他只是接受了自己的那个犹如一张白纸版的分身所保留下来的一段记忆以及行动而已。这就是为何他其实并没有对亚瑟下不去手的原因，虽然最后失败了，但如果那时候王澳没有出现，今天的亚瑟或许早已不在世上。只是在王耀的心里，对于亚瑟，他有不舍。　　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般地步，王耀只能选择另一种方法。王耀总是阴险的，他想，如果无法杀死亚瑟开启鬼瞳，那就让亚瑟将功补过，用自己的魔法代替他无法开启的鬼瞳。总之，他最没有办法接受的是亚瑟与他的事情全然无关，无论如何，他要亚瑟发挥作用。努力了那么长时间，如果没法得到点什么，王耀怕自己会疯掉。　　这样说来，总要得到点什么的反而是王耀了。　　那天晚上的最后，王耀对亚瑟说，要么协助他，要么死，没有多余的选择。亚瑟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刚刚还如此温柔可人地跟他解释那么多的王耀，骤然的转变根本无法估计。可看着对方的眼睛，亚瑟知道王耀并没有跟他开玩笑。回想王耀对他说的事，深刻分析王耀要他协助的事，亚瑟有些战战兢兢，他太清楚王耀现在正在干的事情是有多么的大逆不道，可能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不到一成。可如果拒绝，自己的小命就不保。　　不得不说，对于现在的这个王耀，亚瑟是完全陌生的。当他知道真相后，就更不可能在他面前放开手脚。他深刻地知道，他爱的是他，却又不是他。但其实对于他来说，王耀给他的选择并不困难，亚瑟在这些问题上不需要有太多是是非非的判断，他没有华之国的那些书生一样有太多的大义好讲。看着现在的这个王耀，亚瑟清楚自己的心里是有感觉的，他听着自己胸口的悸动，体味着心中的那份酸楚。估摸着王耀是看出了亚瑟的失落，借着自己已经困了要休息的理由，说给亚瑟三天的时间考虑，但在这三天，他也无法离开元虚宫一步。　　“你这是软禁！”在王耀即将抽身离去的时候，亚瑟愤然表示抗议。可王耀哪会管他那么多，也似乎没有半点要遮掩的意思，“你这么看也可以，若你现在便应了我，不是便不用受这所谓的‘软禁之苦’了？”说着眼角挂起一丝微笑。　　“你这个人…未免太过分了，我需要人生自由！”　　人生自由？王耀在内心冷笑道，现在的亚瑟可没有什么权利与他谈论人生自由。王耀对亚瑟的再次咆哮一笑置之。他理解他的无知，今天亚瑟被迫接受了太多东西，如果换做是王耀，估计也会疯掉。不过很可惜，既然王耀决定让亚瑟接受，那亚瑟就必须接受，王耀不接受反对意见。如果不接受，那他也只能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算自己并不愿意那样做。　　所以，事情的发展似乎比一般来得戏剧性，王耀的转变让人诧异。在那个月色朦胧的夜晚，王耀的离开并没有让多少人看见，自然，也没有人看见埋藏在他眼神中的黑暗。秋天的凉爽不足以拭去王耀所有的感情，多少个秋天了，他依然一如既往。而今天，他只是改变了一点点，因为亚瑟的出现。是的，亚瑟的出现让王耀那百分之一的计划乱作了一团，他不得不重新选择。王耀抬头看向天空那一轮明月，但愿这一切都不是一个坏的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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