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这次好像真的要迟到了。
我一边晃着手机希望那该死的电子显示屏上的时间可以慢点跳跃过去,一边踩着松了鞋带也来不及绑的灰色球鞋走在漆黑阴冷的弄堂里,脚踩到井盖的频率也加快起来,比起昨天晚上井风择送我出去时候的灰冷和寂静,此处变成了一点滑稽而微妙的镜头。
井风择他们乐队演出的时间是每天晚上八点半到九点,虽然听起来是黄金时间档,但是那仅限于爱边织毛衣边看肥皂剧的大妈的观念而言,夜店真正的高潮并不集中在这个时间,但是他们依旧能聚拢所有刚下班的刚下课的风尘仆仆赶到这里来的人们。
按照艾姐昨天给我发的一长条简讯上说,他们上场半个小时之前就要全体到位换衣服和化一些简单的底妆,而我身为助理,应该再提前半个小时到化妆间里,准备好他们当天的演出服和把表演曲目交给领班。换句话说,我应该七点半就赶到现场了,尤其是今天是我第一天工作,按道理说更应该再提早些去,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而眼见现在已经八点零五分了,我还拖着两条酸胀的腿在路上无济于事地奔波过去,一波波的热浪打上眼眶,委屈和急忙转了几圈又憋了回去,我不能泪眼婆娑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就像前几年我和陆佳云一起对着电视剧里,明明拖累了别人,还要自己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主翻白眼。
但我现在才明白,有些时候我们讨厌一些人,是因为在潜意识里躲避自己成为那样的可能。到了这一刻,我手握着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一通来电的手机,心和脚一起发虚慌忙地赶去那个即将凌迟我的刑场,才知道原来自责比什么委屈都足够召唤出眼泪。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我推开化妆间的门,在那之前用极快的速度把自己的音调调整成从容不迫又端正的样子,只不过那些都是计划而已,到了最后,带着颤音和畏缩的还是不偏不倚地滚进了化妆间里。我想抬头,脸上的热烫感却先我一步涌上面颊,我低着头看见一双黑白色的英伦风小皮鞋向我踏来。
——顾杳杳,你出什么事了?生病了?
一只手毫不忌讳地摸上我的脸颊,我抬头看见成城那双充满人情味的眼睛泛着些许圣母玛利亚的光。我顺势用目光将周围扫了一圈,发现整个化妆间一派安然与祥和,丝毫没有计划被打乱或是破坏的样子。井风择坐在正对门口的化妆桌上晃荡着穿着深蓝牛仔裤的双腿玩手机,徐盛煌则单手插在繁琐裤链包围下的裤带里,站在龙门架前摆弄演出服。
——我没生病……那个,真的不好意思,我今天本来以为来得及的,就晚了一点出门,但是我昨天刚走的那条路所以还不是很熟……
交代的一大串里已经没有了重点,在心里计划好的淡定交涉出口就成了乱麻,我一直以为顾昕昕和邓心离开的这些日子像是加进生活里的柴火,一日日不停歇地要把我炼化出一个金刚不坏之身,于是我学会了跟不太熟的同学也能自然地插科打诨,我学会了在几个比较好说话的老师课上插嘴捣乱,我学会了在阳光最好的星期二下午,跟着刘珊珊她们一起翘掉整整三个小时的选修课,在那个黑得像我们曾经的秘密基地的地下停车场聊天打牌。
正是因为我学会了这么多,才知道这一刻叫做功亏一篑。
——哦,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呢,没事没事的,你才第一天嘛。
成城拼命摆着手想要煽走我的介怀,就在我快要接受这些看似合理的理由来把我的失误化瘀的时候,站在龙门架边上正在整理领子的徐盛煌漫不经心的一句,把我那些愧疚又赤裸裸地掀开。
——就是啊,迟到一次又没事的,反正小井早就猜到会出岔子,让我们提早来了。
我登时觉得头皮冰冷又麻痹,目光僵硬地移到还在玩手机的井风择身上,他抬起头压根不像是看了我一眼,顶多只是用他黑色的眼眸正对了我一下,然后就把手机塞到裤袋里,拍拍徐盛煌的肩膀示意他一起走。
我不确定我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羞赧与愤怒交加,也不确定井风择的应变能力来自于长久处于社会里的自我调整,还是来自于直觉的对我的极度不信任,我更加不确定我希望他是怎样的,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因为在我的直觉里,我渴望接近他,却害怕了解他,害怕揭起他所有朦朦胧胧的神秘。
井风择抬眼跟我对视了的那片刻,没有尴尬也没有歉意,双手一撑下了化妆台,拍了拍徐盛煌的肩膀,而我竟然希望那一计拍里带了点责怪。
——所以我早就说了,助理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
当他走过我身边摞下这句话,才是真正把我那点可笑的希望践踏着趿拉着粉碎了个干净。大概成城没有听到,大概徐盛煌没有在意,当我意识到双脸通红到可以将体温计捂到爆表的地步,化妆间已经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助理这种东西真的可有可无吗?把这句话拆开来,我觉得我的某些异样情愫才真的可有可无。究竟是助理可有可无,还是我这种东西可有可无,还是我把助理当成了这种东西,所以才连累所有的助理跟我一起可有可无。
我揉乱刚修完不久的头发,突然觉得短发比原来恣意得多,留过长发扎过马尾的女生一定知道那种想拼命抓狂又苦恼头发紧绷着头皮的矛盾,我在脑子里构想了一下陈倾心抓耳挠腮不知所措的样子,才觉得或许短发有方便和气质两种截然相反的作用。
演出照常进行着,没有我地进行着。我甚至开始怀疑,当初艾姐让我留在这里以助理的身份打工还债,是不是只是一个牵强的借口,他们乐团的自律和默契早就强大到不需要任何外力的催促也可以照常进行。她无非是觉得我一个学生赔不起那昂贵的价码,才和成城一起演出了一场恍然大悟的戏码给我台阶下,因为无论是从徐盛煌还是从井风择的态度来看,他们都不觉得多了一个我这样的助理有什么特别。
一想到这份偶来的工作也许是只一份特殊的甚至会给人带来麻烦的照顾,我的眼泪终于扭捏着坠落到光白的地面,在平滑的底部砸出一个个不甘心和无可奈何。
但是在喧闹的摇滚和头疼欲裂的肉体摇摆里,没人会探看甚至是不经意间发现我的不融入的小情绪,就像那个我在天台哭到天旋地转的中午,窒息又痛快,麻木又巨疼。半个小时的热烈,半个小时的羞怯,半个小时的若无其事,半个小时的度秒如年。半个小时被一扇门隔开了无数的意义,半个小时让我的眼泪放肆又收干,像是一个脊椎损坏的人狼狈地弯腰捡起掉了满地的水果。
——呼,今天观众可真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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