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人得意地看婶子一眼:“瞧见吧,大学生都点头了。”
......
主屋大伯母出来说:“行了,别只顾看热闹,该干嘛干嘛,这是给老人守丧呢!”
人们稀稀拉拉散了,大伯母过来把下房门门一关,说:“老猫、小猫崽子都怪坷垃人*的,血糊淋拉看着也难受,咱都别看了。”
(*坷垃人,方言,令人觉得可怜。)
刚刚那一晃,张霈其实看见了:那只老猫伏在半人高的玉米芯垛上,不断哈着气呲着牙,脖子下边躺着半截小猫;小猫后半截身子都没了,一只耳朵也没了,眼球要掉不掉地耷在没了遮蔽的眼眶里,乍一看就跟正瞪着眼一样。
张霈慢慢走到院子后面,弯下腰扶着墙干呕。
想把什么东西吐出来,呕出来,把见不得人的心思掏出来,把魂和肉分开、掏干净,把肮脏的、畜生般的【感情】摘出来,像切除肿瘤一样切断思绪......
如果真能这样,该多好啊!
眼角泛起生理性泪水,这是呕吐的正常反应;可是她为什么在抽泣,泪水为什么越流越多、流不完呢!
“霈霈......”
一只手来抚她的背,她抬手推开张泽,张泽轻轻退了半步,又递给她纸巾。
“我着凉了。”张霈声音嘶哑,脸色苍白如纸。
张泽点点头:“先回屋休息,外面暂时不用帮忙。”
张霈慢慢回院子里、屋里去,张泽没动,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等屋门轻轻响了又关上,张泽卸了力气,靠着墙慢慢蹲下身,抬手捂上眼睛。
张霈的梦杂乱无章,她梦到一切人都在离她远去。
先是妈妈拉着行李箱走了,她默默看着她渐行渐远;后来张泽也走了,他在那个雨夜的房间里冷冷看着她,无论她怎么样挽留都无济于事;后来爷爷奶奶走了,走之前摸着张霈的头说:“我们霈霈将来不知道便宜哪个小伙子呢。”张泽在旁边做着鬼脸说:“就她那德行,倒贴也没人要哇。”张霈拉住他,说:“哥,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张泽慢慢收了笑,一下子从少年便成稳重的青年,说:“对,我走了。”张霈再一看,自己牵住的根本就不是哥哥的手,而是一只被啃食得只剩一半的猫崽。她想甩开,却怎么也甩不掉,抬头一看,徐淼隔着一条长长的窄窄的水流看着她。她想喊他,她确定他看到她了,可他只是立在原地惨淡地笑。快跑!快跑啊!他身后的黑暗越来越近,最后他整个人都被淹没在黑暗里。
张霈醒了,满身冷汗。
“霈霈姐,你醒了?”李思诚见她醒来,说:“今天上坟入土,张叔得亲自去,他说等你醒了让你喝粥。”
张霈坐起来点点头,李思诚把粥端过来,有点担心地问:“霈霈姐,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李思诚欲言又止地:“霈霈姐,我......我觉得我得告诉你,你得...虽然泽哥是……这好像算违法的,你报警吧!”
张霈一惊:“怎么了?”
李思诚才多大个孩子,鼓起这个勇气简直耗了一半胆子:“现、现在他们都出殡去了,你…别怕,泽哥他是不是欺负你?你们可是...可是亲生的...”
张霈仍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她的心猛然跳动起来:“到底怎么了?”
李思诚眼圈儿红了,干脆坦白道:“你那会儿还没醒,我、我是想进来看看你…可是我看到......泽哥他——”
“——他…他偷偷亲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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