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醒了,现在船已经到了平安洲地面上了。明天就能回家了。”周瑞家的掀开帐子,叫丫头进来服侍子骊起身。
“我一觉竟然睡了这么晚,真是起晚了。”子骊穿衣起身,被丫头服侍着梳洗了坐在妆台前梳头发。这趟杭州之行的确不轻松,不过总算是把事情给抹平了。
太太劳心劳力也该歇一歇,这次回去老太太肯定更倚重太太。这次大老爷那边可是闹个没趣儿,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会不知道大老爷在装病么?“周瑞家的撇撇嘴对着贾赦装病不去表示出极大的鄙夷。贾政上折子请假的当天,就传来贾赦生病的消息,贾母听了下人的回报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知道了,沉默了一会才叫人带着药去看贾赦。贾政的请假自然得不到批准,贾母也只能沉默了。她亲自去接贾敏的话都是气话,现在心爱的女儿在杭州不知如何,家里的两个儿子没一个能指望得上。
子骊看着贾母的样子也只能站出来,表示自己可以去看看贾敏的情形。贾母听了子骊的话顿时眼睛都亮了,拉着她的手道:“你们姑嫂一场,都是你尽让着她。敏儿是个不懂事的丫头,当初在娘家仗着自己是小姑子没少麻烦你做嫂子。你们的年纪差不多,你却每次都让着她。现在她有难了,你肯出来帮她也是她的福分。你来我家做媳妇,我也有亏待你的地方,难得你不计较,我以后一定拿着你做亲生的女儿看待。”贾母说的动情,子骊想着自己嫁过来这些年也是心里一酸,眼圈微微泛红。
“老太太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有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子骊心里暗想若是你能真的明白就算是大家的造化了。
就这样子骊登上了去杭州的船,当然她对外宣称是回杭州看亲戚的。现在事情圆满解决,子骊回京城了。“其实也就是夫妻两个拌嘴,有小人在里面挑唆着,林家的老太太不在了,那些下人就松懈起来,更有小人趁机做耗的。本来是夫妻两个说气话,话赶话就说到哪里了。他们不仅不帮着劝和还煽风点火的,幸而是姑老爷明白事理,自己想明白了。倒是咱们家的姑太太还是那个性子,夫妻过日子可不是柴米油盐的,即便是姑老爷不在乎子嗣,可是禁不住别人说啊。她就忍耐下怎么样,生下来抱到身边养着也是一样的。她总是嫡母!将来那个孩子还是叫她娘的。”子骊想起来杭州之行,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林如海好像似乎真的有点问题,或者是林家的风水不好,几个姬妾都是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小产了,眼看着自己的年纪一天天的大起来,林如海也不免有些着急。这天一个小妾好容易怀了三个月的孩子又没了,林如海在房里心情不好和贾敏牢骚了下,惹得贾敏和林如海吵起来。贾敏在气头上说了句:“那些孩子都是我害的!”不成想被有心人听去,这个小产的小妾是林家的家生子奴才,她的父母还颇有脸面,因此闹腾开来。林如海的母亲是个没主意的人,被吵嚷不过就叫人给贾家写了那封信。
等着子骊来了杭州把话三人对面说清楚了,也严惩了生事的家人,一切都归于平静了,子骊又私下劝了贾敏好些话,才离开杭州回了京城。这一样来在她外面已经是一个月了。
第二天子骊到了码头上,自有家人来接,回来之后先到贾母出请安,贾母看着子骊回来,十分欢喜:“你路上辛苦,回去好好地歇歇吧。你的珠儿元春和宝玉都好好的,你只管放心就是。”边上的丫头说:“老太太亲自把宝玉带身边,每天精心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他呢。”
听着这话子骊的心里一抽抽,她立刻对贾母道:“既然我回来了就没再劳动老太太的理,我叫人带着宝玉回去。小孩子闹的没日没夜的,看打搅了老太太休息。”说着子骊要丫头带着宝玉回去。贾母却是一摆手:“我要和说的就是宝玉的事情,你那个大嫂子,我不是说她,太没主心骨了,耳根子软,什么话都听被人家挖了坑还不知道,只要往里跳。到底是家里没经历过,做姑娘的时候眼光短浅。这个家教给她不放心!你不知道你去杭州这几天家里七上八下的出了不少事情,竟然有下人偷着开赌局,偷着变卖东西的。好在是没闹出来大事,我想着还是你辛苦些,帮着管管家吧。宝玉的父亲如今正一门心思的为皇上办差,若是传出什么治家不力的话可不是阻碍了他的前程前?你就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该看在你的儿女面上。家里乱糟糟的风声不好,以后孩子说亲都难。”贾母明确的表示一定要子骊管家,然后列举出来若是子骊不管家会产生的后果。叫子骊连个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她虚弱的挣扎着,正想着推辞的理由,贾母却是一摆手:“这个事情我已经和宝玉的父亲说了,他都愿意了。做媳妇管理家务是分内之事。”
得了贾母一顶帽子压下来。子骊也只能认命了。
从贾母那边出来,周瑞家的看着子骊的脸色不好低声的问:“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太太也就应承下来吧。其实说起来还是太太当家更合适,别的不说,那边大太太别的还罢了就死私心太重了。以前咱们这边的月钱用度都是赶着日子给,要点东西也是推三阻四的好几回才能给,连个痛快话都没有。”子骊无奈的叹口气:“我发愁的不是管家,是担心以后怎么和那边相处。你说的没错,大太太的心思重,以后见面就更尴尬了。对了宝玉呢!”
子骊被贾母打乱了心思,竟然忘记了宝玉还在贾母那边呢。周瑞佳的说:“我去接了,奶娘说老太太说的叫太太先歇息几天,过几天就把宝玉送过去。我亲眼看了宝玉好得很,一个月没见长大不少,现在已经张开了,和粉团捏的似得真是叫人看一眼就心里喜欢的不得了。比珠儿小时候长得还好呢。”说着已经到了梨香园门口,子骊回来梨香园的下人都道她还在贾母那边,因此梨香园里面的人也没出来哨探着外面安静得很一个人都没有。
还没到门前就听见里面有个丫头在呵斥小丫头:“你个小蹄子只记着吃,还能做什么。手笨嘴笨,还懒!这会子太太在老太太那边说话,一会就回来了,我和你早上就说了加你提水在水缸里面预备着太太回来洗澡的。结果呢现在已经是什么时辰了,你的水呢,柴禾呢!炉子还是灭的!看我不给你个厉害,叫你偷懒——”接着是棍子打在身上的声音,那个小丫头哀声连连的求饶:“芳儿姐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今天早上我闹肚子实在是动不了。”
“你还狡辩,我看你那里是闹肚子了,早上的饭你吃了不少还有脸说闹肚子!”那个丫头不为所动,一句话就戳穿了小丫头的谎话。“你给我说实话,今天上午你干什么去了?若是和我说半句假话,我叫人把你绑起来拿着鞭子抽。”那个叫芳儿的丫头不依不饶,逼问着小丫头的去向。
小丫头哭的伤心:“都娘叫人捎话给我说我爹病了,家里没钱看病我就把自己攒下来的月钱送到门口叫我娘拿回家去,结果就耽误了提水的差事。芳儿姐姐宽恕我这一会吧,我再也不敢了!”
“你还胡说,不过是去二门上能有多少时间,你打量着我是傻子么!”芳儿不肯相信小丫头的话,依旧要拿着棍子打她。
“我说的是实话,我娘耽误了时间我一直在等着她,芳儿姐姐饶了我吧!”小丫头被芳儿拿着棍子打的满地伤打滚,却不敢拿着手护着头,只哭着求饶。子骊在外面听着也是心里不忍,虽然她不赞成苛待下人,拿着下人不当成人随意糟践可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下人犯错还是要处罚的。但是这个芳儿似乎太张扬了,一点小事就不依不饶的。
“这个芳儿是谁?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丫头?她倒是托大的很在院子这么骂人。”子骊的脸上明显的阴天了,周瑞家的也是摸不着头脑,来接子骊的丫头忙着说:“她是老太太那边的丫头,因为太太出门,老太太担心这里屋子空叫她过来看房子上夜的。”
子骊还想再问就听着小艾的声音:“你也罢了吧,也不是多大的错,顶多就是耽误了差事叫她补上就是了。奶奶这会还没回来呢,就是回来了也没一进门就要洗澡的。你在这里打的她鬼哭神嚎,像什么样子!”
没等着芳儿说话,小丫头看见了子骊都嚷着:“太太回来了。”一起接了子骊几门不提。子骊看着那个浑身伤痕的小丫头对着周瑞家的说:“可怜见的,带着她上药去。”
元春听见子骊回来立刻跑来抓着子骊撒娇,小孩子长得最快,一个月不见,元春长高了不少,变得更加亭亭玉立了。子骊搂着女儿问她每天做些什么,可按时吃饭。元春道:“我了是按着母亲说的,早起早睡每天上学,下午或者写字或者是跟着丫头在花园里走走,做点针线什么。对了父亲叫琏二哥和我一起上学了。家学里面听说乱糟糟,先生也不能好好地管束。看样子是真的,我读过的书好些琏二哥哥都不知道。”元春靠在子骊的身上,说起来她不在家的一个月发生的事情。
“这是应该的,其实我早就想和你父亲说,家学里面全是一家子亲戚,先生就是教训学生也要顾忌着面子,闹得更厉害了。你琏二哥哥是个聪明孩子,整天在哪里别没学点好的,先学了一堆的坏毛病。只是他到底是你的大伯的儿子,你大伯母在我们做叔叔婶婶的说什么。你父亲是怎么说的?”子骊想着贾琏这个没娘的孩子,不由得叹口气。
“那天父亲正在问大哥的学业,正巧琏二哥哥来了,父亲就随口问起来他的学问,自然是一塌糊涂的,琏二哥哥的奶哥哥也在,趁机和父亲说了现在学里的事情。父亲听了生气的说这还了得,本来是叫族里的孩子能上进学好,没成想糜烂至此。也不住到学里的太爷是怎么想的。就叫琏二哥哥进来跟着我上学了。就在后面的抱厦里面,我在里面的碧纱橱,琏二哥哥在外面。不过也不能全怪学里的太爷,他的儿子好像病了,前几天还过来求老太太寻点人参什么的。”元春绘声绘色的学着贾政的样子,把在场的人都逗笑了。
子骊想起来贾代儒的倒霉孙子贾瑞,一个连自己的孙子都没教育好的人还教育别人呢。教书育人,贾代儒一样没沾上。“既然如此我闲了叫人去问问,也是个可怜的人,就这么一个儿子。”子骊叹口气,和元春说起来别的。
“我进来看着好几个眼生的人,是老太太那边拨过来的么?你也长大了,身边服侍的人也该添加几个才好。你身边几个丫头眼看着都到了年纪该放出去,我选几个丫头在你身边服侍几天,你冷眼看着谁合心意就留下。”子骊不会委屈自己的女儿,元春现在的大丫头都到了年纪该出去嫁人了,子骊需要为元春物色新的丫头服侍。
元春听着子骊提起来身边服侍人的话,眼神一闪,下意识的看站在隔扇边上的芳儿:“都听母亲的安排,其实底下的小丫头也学会了,她们自小在我身边,脾气秉性都清楚,何必要另外选新的上来。就算是家生子也未必能合心意。若是选个淘气的,刚开始几天都老老实实,骗了别人以为她是个好的,等着留下来就露出来原形了。不如把我现在使唤的小丫头选不错的提拔上来。”元春捏着手腕上的镯子来来回回的拧着,眼光却不断的游移。
子骊听着女儿的话顺着元春的眼光看去正落在了芳儿身上。这个丫头好生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现在的天气正开始热了,这个丫头穿着一件绿色亮纱小袄,外面是天青色的绫子坎肩,地下却是一条浅浅的珠灰色长裙,身材苗条,皮肤雪白,是个抢眼的美人坯子。子骊心里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搂着元春:“你个小丫头年纪虽小想的却多,不过你屋子里少了人总是要补上的,我给你把人放在哪里,怎么安排是你的事情。你也该学习着如何驾驭下人了。不能一味的宽柔大度,也不能太苛刻,正所谓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你以为君之道对他们,他们若是能尽臣子之心固然是大家欢喜,主仆融洽。若是藏了别的心思,你处置他们便是替天行道。”
“我知道了,万物皆有天道。这个道理先生讲过,我只是没明白,世界上的事情千差万别,怎么能归在一个道理上。今天听了母亲的话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些妖精就是披着再好的皮也有现原形的时候。”元春兴奋地一拍手,笑嘻嘻的道。
“哎呦,妹妹的学问长进了,我还在外面就听见你在里面说慷慨激昂呢。给母亲请安,母亲一路上辛苦,我却不能亲自到码头上接,真是羞愧得很。”贾珠已经开始抽条了,以前圆嘟嘟的包子脸开始拉长,眉毛也变得浓郁起来。子骊看着儿子阳光少年的形象,伸手把他拉过来摩挲着贾珠的头和后背肩膀:“少和我说那些没用的,你心里怕是想着怎么就回来了,我耳根子清净了一个月就开始烦了。”
说着子骊在贾珠的脸上使劲的亲一下,惹得边上的元春在子骊身后对着哥哥做鬼脸,笑话他。
“我都长大了,别拿着我做小孩子了。”贾珠脸上微微一红,有些不自在的挣脱来子骊的怀抱,做个浑身掉几匹疙瘩的样子,使劲的拿着袖子擦脸。
“我什么时候拿着你做小孩子了?我一直拿着你做猫猫狗狗啊。”子骊笑着揉揉儿子的头,一屋子的人顿时笑成一团。
正在母子嬉笑的时候,忽然丫头通报进来:“老爷回来了。”子骊诧异的看着桌子上的自鸣钟,这个时候贾政不在衙门怎么回来了?贾珠和元春不约而同的闭上嘴,刚才还是热热闹闹的气氛顿时冷清下来。贾政一脚进门,子骊立刻发现了丈夫的神色有些异样,她想着贾珠和元春的话,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异样的笑容,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贾政看见子骊好像稍微吃惊了一下,随机亲切的问:“你可回来了,路上辛苦了。你想吃什么我叫厨房去做……”贾政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竟然没一句是问贾敏的,子骊一脸平静的看着贾政:“你怎么不问问三妹妹到底怎么样了?亏得你还是她亲哥哥。”
腾地一下贾政的脸红了:“那个,我惦记着你路上辛苦,有你出马自然是马到成功的。前天不是已经来信说过了现在三妹妹和妹夫也化解了心结,应该没事了。你见过了老太太?”说着有丫头上来帮着贾政换衣裳。芳儿伸手要给贾政解扣子,贾政像是被电着似得忙的推开了芳儿的手自己把扣子解开了。
“家里如何,老爷在家一个人倒是辛苦了,又要办差事又要管理琐事,一个人在家孤单了吧。对了家里可有什么事情?”子骊心里像是倒进了一盆凉水,她一笑,直盯着贾政的眼睛。
“那个没事,我一个人好好地还落个安静呢!”贾政忽然烦躁起来,他砸吧下嘴拉着子骊要进里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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