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听了眼都黑了。偏她如今委实一时凑不出那么些现银来,也舍不得那么些好产业。只得又去寻薛姨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薛姨妈见她一日败势过一日,年前还借给她那么多银子,一时并不敢再借,只推如今生计艰难、没有余钱。王夫人只得日日打发宝玉去寻宝钗玩。
宝玉如今委实没别的去处了,倒是愿意得很。
隔了两日,贾母将史家两兄弟请了来,将贾赦所为一一说了。史家兄弟哈哈大笑,连说&ldo;有趣&rdo;。贾母急了,抹着泪说:&ldo;哪里有这样对兄弟的?你两个是他舅父,快说说他去。&rdo;
史鼐假笑道:&ldo;说他做什么?世上没有欠钱不还的道理,他既有钱去还国库银子,也该有钱还公帐才是,本来一个理儿么。&rdo;
史鼎也说:&ldo;恩候这法子委实好的紧,从前我只当存周脸皮子薄,原来不过如此。&rdo;
贾母哑口无言。史家欠的库银也不比贾家少,听闻前儿圣人在朝上特特赞了荣国府诚实守信、替国分忧,此事又是贾政上的折子,想来如今一干老亲都有几分不忿,不禁连声嗐叹。因道:&ldo;政儿还国库银子本也事出有因。&rdo;因悄声道,&ldo;我们家大姑娘还在宫里呢。&rdo;
不想她两个兄弟闻言毫不松动,史鼐翻着白眼子道:&ldo;只顾闭着眼寻自家的好处,半分不顾老亲们,纵他女儿当了娘娘,想来我们也沾不得许多光去。&rdo;
史鼎又说:&ldo;姐姐不必替他说好话,他既办了此事,咱们总不能还憨头神似的当没发生过。你可知道户部的人如今日日上门来扰?我这么些年竟没如此烦闷过。&rdo;
贾母还欲劝,见他二人笑谈待会儿去寻贾赦闲聊古董扇面,不禁长叹一声,唯盼着宫中早日下旨出来。从贾母处出来,二位舅父倒是当真去贾赦的花园子坐了半日。
贾琮瞧着过了十几日、月钱已是扣了一回了,二房都没个动静,委实忍得;干脆添一把柴。
这日宝玉下了学,往李纨院子去寻姐妹们玩耍,路过西花墙,只隐约见两个女孩儿袅袅婷婷的立在那里,忙过去搭话。
刚到近前,就听一个说:&ldo;二老爷二太太当真忍得,这么些天过去,半分颜面都不要了。&rdo;
另一个说:&ldo;听说连宝二爷的月钱都没给呢。&rdo;
前头那个一道:&ldo;宝二爷怕什么,横竖老太太拿私房钱给了他。倒是三姑娘可怜见的,本来就没几个钱,如今只能喝西北风了。&rdo;
宝玉忙问:&ldo;怎么了?老爷太太出什么事儿了不成?&rdo;
那两个丫头吓了一跳,转身见是他赶忙跪下哭道:&ldo;求二爷千万别说出去,老太太说了,谁敢告诉二爷立时打死。&rdo;
宝玉连连摆手:&ldo;我必不说出去,你们告诉我,出了何事?&rdo;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不敢开口,宝玉急了,拱手道:&ldo;求二位姐姐了,为何独不能告诉我的?三姑娘又怎么了?&rdo;
前头那个遂壮着胆子道:&ldo;年前帐房查账,查出来二太太早年当家的时候贪墨了几十万银子的公帐,如今大老爷硬逼着她还钱,在帐房门口贴了数目,从二房一应开销里头扣。如今二房众人的月钱,从二老爷二太太算起、连着三姑娘环三爷,下到一众丫鬟小子们的,全都扣去还账了。二爷的月钱乃是老太太从她自己月钱里头分出来给你补上的。&rdo;
宝玉立时惊傻了,如泥雕木塑一般伫在那儿不动。那两个丫头赶忙一溜烟儿似的没影了。
半晌,宝玉清醒了些,撒腿跑去帐房,果然见门口帖子一张大大的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不觉面红耳赤。帐房众人见了他大惊:&ldo;谁多舌告诉宝二爷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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