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李毓准备的时间不多了,一旦朝廷的钦差到达北关,后面的事态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李毓的身体还没复原,现在也没这么多时间让他慢慢恢复,当日就恢复了基本功的练习,比如扎马步和挥剑。而李毓现在连多走几步路都用不上力,更加不要说考验力量和耐力的马步和挥剑了。
莫十一和凌霄卫都各自又要做的事,得到安排之后,有一半人立刻悄悄地离开蜃海城,还有一半人则在暗中监视这次随行的文官。真正没什么是可做的就只有楚昭华,她唯一的消遣就是看李毓练剑。
他刚开始拿起剑的时候,她都担心他会手上一个不稳直接扎在自己身上。剑招重复挥到一百来次的时候,动作已经开始变形,若不是她对崇玄的剑法熟悉得不能在熟悉,她差点就没看出来。等到挥剑的数量达到五百多次的时候,她就只有……单纯的佩服了。
等李毓收剑回鞘,他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上来,头顶都还冒着热气,乍一眼看去还有点好笑。
楚昭华提早准备好了洗澡水,见他收势了,就推他进去沐浴。等他更衣出来,随手捏了捏他手臂的肌肉,都是硬邦邦的。虽然全身的筋骨和肌肉都是硬邦邦的,整个身体确实虚软的,根本用不上一点力气,这种矛盾的感觉她很早也经历过,那时候她在达到极限就停下来休息了,可李毓却是硬撑过了极限。
她叹气道:“我知道你着急,可到底也是急不来的,欲速则不达,要是把自己弄伤了反而恢复得更慢。”
中午休息之后,之前僵硬的筋骨都被拉开了,稍微动一动就跟针刺一样的疼痛,他们就骑着马沿着蜃海城的地界绕了两圈。楚昭华看到远处那截熟悉的古城墙,便道:“不如去那边走走?”
这段古城墙是上回她寻到管城雪的地方。从墙头望去,远处大漠黄沙,孤烟落日,十分壮美。李毓闻言,调转马头就当先朝古城墙飞驰而去,他虽然使不上力,可骑马的技巧很好,双腿夹紧马腹,哪怕勒住马缰的双臂无力,也能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他们把马匹栓在城墙下,缓步沿着古城墙的步道往上走去。越是登上高处,视线就越加开阔,迎面狂风袭来,再多郁结的思绪也要先摆在一边了。
楚昭华指着远处的蜃海城:“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我都不敢相信这里也会是一处世外桃源。”
她原本以为,地处荒漠,又被西唐、突厥多个国家四面夹击,这里的人民必定过着极其清苦的日子,结果却不是的,虽然没有肥沃的土地和资源,这里的百姓却可以选择通商,利用地理位置的便利打通了一条商道。
这里没有野心家,没有战争,也没有争端。历代的城主安于一偶,从来没有向外扩张的想法、对别的国家和周边的部落烧杀抢掠,自成一方安乐的孤城。
“可惜有一点从源头上就是偏颇的,”李毓道,“他们太自信了,没有自己的军队,所有的守城士兵都只需在成年后完成五年的兵役,仰仗着城外的阵法,就想着一劳永逸的固守这种安乐的生活。”
百姓安乐是每个执政者的目标,可太过安乐却会让他们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对手。可是就能说蜃海城历代的城主做错了吗?他们的百姓的确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城主保护他们免于战火,而这样的保护却使得他们丧失了在艰难环境中生存的能力。保护这座的孤城的阵法,总会有被破坏的一日,只要有一国势力坐大,就能够抽出兵力不计算牺牲地强攻,把这座孤城围困起来,就能攻下蜃海城。
现在无人去做,却不代表今后不会有人这么做。
当年偏安于一偶的高昌国就是这样亡国的。
李毓又道:“十万将士换一座空城,换一张天下堪舆图,到底是不是值得,就看一国之君如何取舍。”
楚昭华震惊地看着他,她在这一刻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可是若再加上一个筹码,一个让一国储君的位置坐得更稳的筹码。”李毓的语气很平稳,因为是对着她说话,语气和神情都相当温柔,“这样一来,如何取舍根本不值得考虑。”
要让新太子的储君之位坐得更高更稳,除了帮他培植好身后的势力和支持,还要除去这条路上的一切障碍。最大最麻烦的障碍不是废太子李疏,也不是代表了王家势力的李琉,而是在之前的皇子派系争斗中脱颖而出的李毓。甚至,连因为相互争斗而产生巨大嫌隙的废太子和秦王,也都是可以利用的棋子,皇帝把他们的封地选在北地,就是用来阻挡李毓的筹码。
楚昭华想起在阵法中看到的关于李毓年幼时的记忆,一个月都不会来清思殿一回的父皇,教他如何示弱争取怜惜的母妃,甚至连一点失望之情都不敢流露出来,开始是假装不失望,后来也就真的不会失望了。
“上一回,七皇子也被立为太子了吗?”
李毓笑了:“那倒没有,不是因为父皇不想这么做,而是我那时候的势力还没现在这么稳固,他还没把我当成一回事,等到他想这么做的时候,发觉大势已去,为了保住最爱的那个儿子,只好主动把皇位传给我了。”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是为我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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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华摇摇头,坦率地说:“如果换成了别人,我还会产生一点点同情心,既然是你的话,那就不要浪费这来之不易的同情了,要我同情一个人,那是很不容易的。”
李毓失笑:“我也需要你的安慰的。”
楚昭华自然不信,一个弱者或许是需要安慰同情这样无用的感情,尽管那种感情并非出于感同身受,有时候更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李毓无需这些。他看到的是更远更广阔的地方,他可以为了做成一件事隐忍几年甚至数十年,多余的安慰反而是对他的侮辱。
在外面停留的时间已经有点久了,谁都知道现在蜃海城边境都不够太平,显宗皇帝收割势力的铁蹄还没到来,可那些争夺堪舆图铩羽而归的人却还在虎视眈眈。他们远眺了一会儿大戈壁的自然风光,还是决定回城。
他们回到蜃海城时,守城的士兵正在换班,换班的那些人甚至还穿着下地耕种的装束,只是把锄头扔了换上长刀。
经历过南诏和西唐之间几次战役,楚昭华自然知道战争对于百姓来说是怎样的创伤和毁灭,那些在战争都失去性命的士兵的背后,又有多少家园破碎,妻离子散?上一回,南诏是作为守城的一方,西唐是来犯的一方,可是西唐又有多少战死沙场的将士,多少人是在她的剑下无法回归故乡。
不管敌对两国是怎么样的关系,战死最多的总是底层的士兵,那些士兵的性命难道就不是人命了吗?
“如果换成是我,我绝不会用将士的性命去换一座无用的城池。”李毓把玩着她的手指,他从幻景中脱身就开始对这项活动乐此不疲,就跟他喜欢捏她作为猫时候的软垫一样,“高昌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城内的百姓大多随着国主一起殉国,还有一些死士保护住皇族血脉冲杀出去,当整座城池被付之一炬的时候,西唐又得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史书上必定会记录下这惨淡的一幕,百年之后,发起这场战事的西唐君王会得到一个暴君的评价;参与这场战事的将领也不会得到应有的褒奖,甚至还会成为他们戎马一生的污迹。就像战国名将白起,赫赫战功上永远会压着残暴的骂名。
“如果换成是我,我根本就不会强攻高昌,一个边陲小国,周围也没什么自成气候的国家,只要以铁桶之势将其围困,断其商道和粮草,再掘断上流的河源,不出一年,内忧外患,就算高昌王不投降,城里的百姓也会忍耐不住。这个时候,西唐大军再以招降安抚的旗号入城,高昌皇室大势已去,只能归属。”李毓一双眸子熠熠生辉,“现在蜃海城也是一样,只要围守,不去激化蜃海城百姓的怨愤,远比耗费人力物力硬拼的好。”若是高昌被劝降,那些高昌皇族进入长安,被长安繁华迷了眼,乱了心境,世代承袭侯爵,但永远只是没有实权的摆设,也就不会有姬慕云这种时不时跳出来给他添堵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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