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待在密闭真空的世界里太久,还是不习惯得到,还是不习惯别人对他好。 次日清晨,门口黑色的车已经挪走,时抱着水壶出门浇花苗,碰上隔壁早起出门买菜的潘阿姨。 “昨天下午去哪儿啦?”潘阿姨上前问道,“我们家伟跑来三趟都没敲开门。” “去枫城了。”时说。 “回老家去啦?这样好,跟家里闹得再僵,也该走动走动。” “……嗯。” 刚搬过来的时候,潘阿姨曾打听过时的来处,并通过他的年纪以及三缄其口的态度推测他是离家出走躲到这儿的,还苦口婆心地劝过他逢年过节回家看看,说毕竟那是家,有生你养你的爹娘。 时正好懒得解释,既然潘阿姨给前因后果圆上了,他便将计就计捡了个现成的“身世”。 老一辈人家庭观念重,又劝了几句,潘阿姨眼尖地看见时戴着的手套,立马明白怎么回事了。 “哟,手织的啊。”她凑近瞅了瞅,“你妈妈给你做的?” 听到“妈妈”两个字,时条件反射地蜷了下肩膀,反应不及似的“啊”了一声。 被潘阿姨当成默认。她替时高兴:“你妈妈手艺真好,瞧这手套织得多漂亮。” 不止潘阿姨,她儿子也夸好看。 周一上午潘家伟没课,背着吉他敲响时家的门,进屋先就昨天时不在家的事表示不爽。 “你知不知道我跑了五趟,足足五趟!”潘家伟抬手比了个五,“想着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以为你在家睡昏头了,怕你饿死差点爬窗。” 时不明白饿死和爬窗之间的关系,想了想,说:“潘阿姨说你只来了三趟。” 潘家伟没好气:“她记错了,是五趟。” 时“哦”了一声。 潘家伟等了半天,瞪大眼睛:“就‘哦’?” 时在整理颜料,扭头看他,似在用眼神问:不然呢? 只被看一眼,潘家伟就泄了气,挠着头发别开脸:“没什么,下次、下次别……唉算了,还是留个微信吧,省得我总跑空门。” 虽然不懂加微信和跑空门之间的关系,时还是和潘家伟加了个好友。 加上之后潘家伟立刻点开他的朋友圈,确认没有被设置了权限,对着空空如也的页面愕然道:“这不会是你的小号吧?” 时眨眨眼睛:“什么小号?” 与时的冷清不同,潘家伟的朋友圈五彩缤纷,大到参加音乐节,小到嗦了碗粉,事无巨细,几乎每天都有图文并茂的新动态,评论区也很是热闹,不是学姐学弟就是朋友亲戚,开口就是恭喜恭喜。 潘家伟一边下滑展示给时看:“喏,这才是正常人的朋友圈。” 时学到般地又“哦”了一声,拿起自己的手机,调出相机模式,把手套摆在膝盖上拍了一张。 “你妈做的啊?”潘家伟也看出这是手工制品,“怪好看的。” 时专心研究怎么发动态,没空理他。 潘家伟又问:“话说,你为什么跑来浔城?真的是离家出走吗?” 时还是没理。 “难道是失恋治疗情伤来了?” 说到失恋,时先是愣住,然后摇头:“不是。” “哦。”潘家伟学他,得出结论,“你没谈过恋爱。” 时好不容易编辑好内容,点了发送,顺嘴“嗯”了一声。 是的,我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懂什么叫爱。 只是本能地靠近,又在受了伤之后本能地躲开。 如今才明白,爱大抵是温暖的,柔软的,像这副手套一样,怎么会痛得叫人哭都哭不出来? 潘家伟这次上门,又是来唱新歌给时听的。 时听音乐只听个节奏,因而每首都说好,得到评价时恰逢刚接过来的猫从楼上下来,慵懒地“喵”了一声,潘家伟指着它问:“如果这猫会唱歌,你是不是也觉得好听?” 时想了想:“不是。” 猫不会有节奏地叫。 潘家伟却把这当成承认他的才华,洋洋得意地向猫扬起下巴:“手下败将,还不报上名来!” 猫冲他呲牙:“喵” 于是时给他另取了个名字,叫喵喵。 “这么草率的吗?”潘家伟建议道,“不如叫……” 时没听清:“什么?” 潘家伟秒怂,手指扫弦发出悦耳声响:“没什么,我说喵喵就挺好。” 下午有课,潘家伟走之前惯例磨磨蹭蹭,一会儿说刚才没发挥好弹错几个音,等下把音乐节现场的视频发到他微信,一会儿又提醒他晚上少出门,说近来这一代不安宁。 “还记得我上回跟你说的外地车辆吗?这回我看清楚了,是辆路虎揽胜。”说着潘家伟指向停车场方向,“今天早上我看见了,那人还在车里呢,都周一了还游手好闲,肯定是来蹲点的。” 对于这番有理有据的分析,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沉默。 把客人送到院外,看到有个人背靠铁栏杆站着,身量很高,背影却显得脆弱单薄,像糟了一场大难,只有时知道,是因为病气来势汹汹。 潘家伟也看到他了。这么大个人往门口一杵,很难叫人注意不到,何况傅宣燎无论从长相还是气质都不像会出现在这个城乡结合部的人,这一点和时一样。 待看清傅宣燎的脸,潘家伟爆了句粗口,说:“就是这家伙!” 他挡在时身前,瞪着眼睛就要上前质问,却被叫住了。 “我认识他。”时说。 傅宣燎大概也没想到,他们两人的关系,有一天会被时形容为“认识”。 就像互换过名片的合作伙伴,或者隔壁班有过几面之缘的同学,仅仅是认识,叫得出名字,再无其他交集。 实际上他们何止认识,他们接过无数次吻,做过无数次这世上最亲密的事,他们见识过对方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坏脾气,也看过对方所有狼狈的样子。 看着可以正大光明进到时住处的年轻男孩的背影,傅宣燎本就血丝弥漫的眼底顿时猩红遍布,是一种自己的所有物被觊觎,更是一种美好的事物终被世人发现,他将不再独属于自己的恐慌。 时关上铁门,即将转身的时候,听见一道声音。 “还有三分钟。” 傅宣燎的嗓音本就低沉,如今添了几分沙哑,震得人心口微颤。 “刚才那小子进去的时候,我就想,半个小时,要是半个小时他还不出来,我就翻墙撞门进去把他揪出来……现在距离半小时,还有三分钟。” 时习惯自己的事自己处理,最讨厌牵扯无辜的人,闻言皱眉:“你凭什么?” 得到回应,傅宣燎心下松快了些,灰败的面孔上也扯出一个笑:“就凭我和你不止认识,就凭昨晚……我梦到你了。” 时一怔。 能梦到什么呢?时想,无非是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可傅宣燎说:“我梦到你,又站在那艘船上。” 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经历,只有他俩能听懂的暗语,此刻就算潘家伟在场,也插不进来哪怕一个字。 “你看着我,对我笑,按下打火机也只是为了点燃烟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时觉得他烧糊涂了:“现在,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已经放过你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心底升起一种无力的愤怒,想起昨日种种,像是知道自己不可能说得过他,时转身欲走,然而一步还没踏出去,他的衣角被拉住,身体忽然被一股力气向后拖拽。 有风掠过,他听见低哑的嗓音响在耳畔:“还好,还好……你还会生气。” 傅宣燎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一口气,带着不寻常的热度。 他一只手拉时衣角,另一只手穿过栏杆间的缝隙,紧紧环住时的肩膀。 好久没有这么近了,近到让人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如同在干旱沙漠中行走的旅人,终于获得一瓢清水,他贪婪地饮,又珍惜至极,做梦都要抱在怀里才安心。 “会生气就好。” 会生气,就代表还抱有希望,还留有余地。无论如何,都比冷言冷语来得强。 虽然小蘑菇变成了小刺猬,带来的痛感都那么熟悉。 傅宣燎问:“还记得去年你生日,最后的三分钟吗?” 被迫待在原地的时,整个人僵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挣扎,为什么不跑,大概是因为身后的人气息虚弱,站都站不稳,仿佛一碰就要栽倒。 可是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让他淋雨,又不是他让他生病。 至于那三分钟,那曾经让他感受到类似幸福和甜蜜的三分钟…… 情急之下,时罕见地未经思考便回答:“不记得。” 孰料听了他的回答,傅宣燎更加确定:“那就是记得,我知道你没忘,我也一样。” 好的,坏的,甜蜜的,痛苦的,统统都记在了心上。 隔着一扇形同虚设的门,傅宣燎手臂并未施加过多的力量,靠身体前倾竭力贴近时,迷糊并清醒着。 他气息滚烫,看着时的眼神同样炙热:“以后我们会有很多个三分钟,所有的三分钟,每分每秒都给你,好不好?” 皮肤散发的温热如同试探,发尾扫过脸庞时的触感引起一阵酥酥的麻痒。 傅宣燎想起从前长发及肩的时,因为听说他喜欢短发,便毫不犹豫地剪掉了。时前几天又剪了头发,这其中除了喜欢上短发的清爽利索,会不会保留了一点与他有关? 他不敢自作多情,只偷偷地想,时或许也是心疼他的,或者用可怜这个词也可以,时到底狠不下心,没有把他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不过傅宣燎也很清楚,那只是没反应过来的时。 他刚想凑得更近些,贴上那温软的侧脸,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记肘击击中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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