俾睨的姿态,迫人的气势,简直就跟老太君挑剔刚过门的小媳妇似的。 陆景受不了了,开口赶人。 “我待会儿就出院回家了,没事您先回” 陆太太懒洋洋地剔去一眼,陆怂怂蔫吧着消了声。 老佛爷似的端着架子端详了人半天,她指着沙发说:“坐呀,怎么老站着,小伙子人高马大,看得我颈椎疼。” 乔以棠忙不迭应下,越过人在沙发坐下了,就那几步的距离,还同手同脚了。 他挺直腰脊,双腿并拢,悄摸着在裤腿接缝处擦了掌心汗。 刚轻薄完人儿子,就被亲娘撞上,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吗? 陆太太:“你就是……”称呼上卡壳了下,“阿景收养的那个孩子?” 乔以棠难得紧张到发木。 他看着陆太太浓密的亚麻灰羊毛卷、元气满满的夏日橘子妆,以及一身时下女生们流行的法式b风,脑子一时发懵,不由得脱口而出:“姐,我叫乔以棠!” 陆景:“……” 陆太太:“……” 陆太太噗嗤一下笑了,“哎呀你这孩子” 陆景没眼看了,“你别吓小孩儿,都把人给吓秃噜了!” “你闭嘴。”陆太太眼尾扫都不扫他,“我跟‘弟弟’说话呢,这儿有你开口份儿吗?” 出场出糗,开口也出糗,乔以棠简直绝望。 他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气,稍微平复超速的心跳,斟酌着开口,“阿姨” “嘿?”陆太太挑起眉,“我这辈分涨得还挺快,刚喊姐,这会儿变阿姨,是不是等下真该喊上奶奶了?” 换作方舟凛,这会儿就得顺杆子往上爬将陆太太好生夸上一番了,可偏他是乔以棠,直来直往,从未在迎合哄人这方面费过sp点过技能level,更甚者,在意识到对方是陆景妈妈后,紧张之下,临场发挥严重失常,连陆景手把手教给他的应酬交际那一套都忘得一干二净。 陆太太又问:“多大了?” 控场的还是陆太太,乔以棠乖乖答道:“十八了。” “哦”陆太太转了转眼睛,意味深长地朝病床上那傻儿子瞥去了一眼,“十八啊” 陆太太若有所指,陆景难掩心虚,乔以棠却少有地犯了急。 “是的,阿姨,我十八了,成年了,是我追的阿景,我喜欢他。” 出柜他无所谓,责怪他也能受着,唯独怕陆景为难。 他孑然一身,心系一人,只要心头那人平安喜乐,他便所向披靡。 可陆景到底不一样,他出生娇贵,身份体面,更有父母至亲的羁绊。 “十八了,成年了,”陆太太点点头,惊诧于他的直白,却也看穿了他急躁、他的底气不足,“只有小孩儿才会强调自己的成熟。” 陆景:“妈!” “急什么,怕我欺负了你的‘愿意’吗?”她娇嗔地乜去一眼,故意臊陆景,“多少年了,还是这么没出息!” 陆景躺下装死。 现在撤回那番“愿意”言论还来得及吗? 陆太太火眼金睛,儿子这别扭劲儿,一看就不像成了事,可话又说回来,还没成事就紧张成这样,以后真要成了,还不得上赶着掏心掏肺? 谁说的女生外向?她这傻儿子外向得整个儿连人带心都倒贴上去了! 陆太太心思一转,晒笑道,“我这儿子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他明年三十了,三十而立,安身立命,喊他一声艺术家,是抬举,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不过就是个老社畜罢了。” 儿子有几斤几两重,亲妈比谁都清楚。 “应酬场上整一帮的老狐狸,啖血的食肉的,轻易要被撕下一身皮肉,陆景能在里头摸爬打滚上这些年,你当他真是什么良善之辈?你才十八,心思单纯,这一路从城走来也不易,往后日子长着呢,世界之大,皆是奇迹,怕就怕你眼界浅显,早早将自己赔在了不值当的地儿。” 她是真不客气,就差直接把嫌弃乔以棠年少幼稚挂在脸上了。 “一个是吃透了社会生存规则的三十岁男人,一个是年满十八未出校园的好孩子,谁能摆弄谁,我会不知道?” 一番看似替乔以棠不值的话背后,实则是对陆景半分不让的维护。 乔以棠却是心头咚咚咚直跳,眼前的情况,既在意料之内又在意料之外。 反对是可以预见的,可重点难道不是性别吗?为什么只独独提到了年龄? 陆太太说得口干,端起杯子轻抿上一口,乔以棠忽然注意到她手指甲上三指留空,二指斑驳,跟那精致妆容、优雅的仪态很是格格不入。 像是指甲油没晾干糊成的色块。 那一瞬间,乔以棠福至心灵 养尊处优、明媚动人的女人,在悠闲惬意的午后,带着精致的妆容,跟友人约了下午茶,聊到兴头上,心血来潮做了个美甲,却不料中途接到儿子入院的消息,顾不上指间半干斑驳的漆色,急急撇下一切,匆忙赶来了医院…… 明明关心儿子尤甚,却口硬心软,别别扭扭,以一种火药味浓重的方式来表达了自己关心。 当然,怎么表达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共同珍视着一人。 想通这一点,他很快镇定了下来。 “我觉得,阿景,这样就很好。” “好?”陆太太饶有兴致,“狗脾气、难伺候,生活不能自理,又是个矫情的麻烦精,你倒是说说你喜欢哪点?” 陆景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也不看看这狗脾气、这矫情劲儿都是随了谁? 乔以棠抓着裤腿,说:“身处财狼堆,又何必强行良善?阿景能保护好自己才最重要,没必要一味迎合世俗,现在他带我,以后必然由我来护他。” 他神色郑重,“或许您认为我年纪还小,不定性,不靠谱,但是年轻不是错,年轻人也会有终其一生都举足轻重的感情,陆景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很喜欢他,是对未来有规划有目标的那种喜欢。” 他不闪不避,直面陆太太的质疑,现实摆在眼前,年龄确实是他短板,他得让这两母子知道,他不是在空空而谈。 “今年年初,我已经开始了一些系统专业课程的学习,投资信托财务营销语言,甚至艺术鉴赏、交际礼仪,如是种种……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有朝一日能跟陆景并肩而立,也互补不足,所有他不擅长的、不喜欢的,我都可以帮着分担,甚至接手。” 恍然间,陆景思绪翻动,原来这就是乔以棠执意弃理从商的理由。 “至于脾性和生活习惯,这是个人属性,不是个人问题,用脾气好坏来衡量一个人是不极负责任的做法,我既然爱他的光芒四射,也认他鲜明独断的个性,此般种种不分好坏结合在一起,才是完整无缺的‘陆景’,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身上的某一个点。” 一番陈述,没有花里胡哨的语言艺术,也没有故弄玄虚的长篇大幅,明明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无脑吹,却叫陆景耳根发了烫。 可陆太太是什么人? 国内娱乐行业首屈一指的非澜娱乐董事长夫人,排场风光,春风得意,可在引得无数外人艳羡的光鲜体面背后,却是摇摇欲坠、貌合神离的惨淡婚姻,她活至今日,看透了人情冷暖尝遍了世态炎凉,最看不入眼的便是情男怨女的誓言旦旦,可回头一瞧,自家那没出息的儿子,早已躲在被子后红透了脸。 陆太太:“……” 罢了,这个傻儿子,多少年来都学不乖,上了心,那欢喜雀跃掩都掩不住。 乔以棠的表决,她既不应允,也没拒绝,就是觉着没意思。 她拎着包包起身,意兴阑珊地摆手,“你们爱你们的,犯不着跟我说。” “妈!”被一路禁言的陆景喊住了陆太太,“我迟点回南离岛,你等我!” 他怕陆太太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跑了。 陆太太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头也不回地将包包往肩上一甩,“走了。” 门一关,病房里抱抱二人同时松了口气。 乔以棠说:“吓死我了,你看我腿一直抖。” 陆景责怪地给了他一眼:“你还会紧张啊!” 乔以棠在他鼻尖刮了下:“怕你为难。” 陆景噗嗤一乐,“为难什么?为难我跟个男的搂搂抱抱啊?” 说完他往被子里一缩,躲开了乔以棠作乱的手。 “陆太太一走就动手动脚,乔兔兔你是不是太嚣张了!” 乔以棠定定地看着他,片刻过后,摇头轻笑。 医院这地儿,布置得再豪华再温馨也是个医院,点滴打完,陆祖宗归心似箭,可医生交代了还得观察半个钟才能走,乔以棠只能先伺候他换好衣服,等医生过来确认没问题了,才出院回家。 莉姐跟着公司的车先走了,沈祈嚣开车送他们回盛都湾,陆景这才跟乔以棠说起乔旗学的事。 陆景:“当年偷渡去了港岛,乔旗学打了几个月黑工后,就通过工友勾搭上早些年抵港的老乡,以亲戚的名头,吊着难民政策的尾巴拿到了永久居住权。”【注】 这些都在方舟予发来的资料里详列着。 “拿到居留权后,他在码头干过搬工,去工地砌过砖,后来在管道煤气公司当了几年的维修工人,期间娶了老婆,生了个儿子” 陆景顿了一下,他犹豫着看一眼乔以棠,乔以棠回以一个无所谓的耸肩,示意他继续。 陆景这才接着往下说:“他现在跟着装修队做活儿,一家三口住的公屋,手头不算宽裕,但维持基本生活没问题,就是两个月前小儿子生病住院了。” 乔以棠:“什么病?” 陆景:“急性髓细胞性白血病。” 乔以棠:“……” 触及知识盲区,但这病名听起来就不好对付。 “已经在做化疗缓解,但想达到临床治愈的效果,就得进行骨髓移植治疗,这个比较棘手,要骨髓配对。” 方舟予发来的资料很详细,该标明的都重点打上了记号。 乔以棠沉默了下来,车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陆景轻轻在他掌心挠了一下,然后就被抓住了。 后座的中央扶手没放下来,他俩手牵着手坐在后座上,陆景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瞄了一眼正专心开车的沈祈嚣,用外套衣摆盖住二人交握的十指。 他清了清嗓子,人五人六正经得不能更正经:“他老婆辞了工在家照顾孩子了,虽然港岛的医疗政策能免去不少医疗费,但后期疗养什么的都是大开销,现在家里就靠他一份收入撑着,我猜他这次是找你要钱来的。” 陆爸爸豪气逼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让你沈哥去处理,这些还轮不到你费神。” 沈祈嚣在前头应了一声,“是啊,你好好备考,也帮我们照看好陆总,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了。” 只要小陆总乖乖吃饭不出事,上天他都愿意。 “孩子多大?”乔以棠问。 陆景想了一下,“好像是八岁还是九岁吧,忘了。” 他怕乔以棠心软,现在就给他打预防针,“乔兔兔我可警告你啊,别觉得人家年纪小就心软,他八九岁有爹妈疼,可你呢?你八岁九岁就在给你爷爷打下手帮忙养家了!” “放心吧。”乔以棠冲他笑笑,“我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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