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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第1页）

&ldo;这些都还不算啥。最可恶的是安排我们去排雷，战场上的雷，哪是那么好排的，排着排着就爆炸，尸体都见不到完整的。有些兄弟害怕得很，干脆在营房里挖了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自杀。这样好歹也能留个全尸，将来三魂七魄好完完整整的回中国。我隔壁村一个兄弟，就是这样自杀的……&rdo;

陈英的讲述还在继续，周赫煊听得默然无语。

第三百三十一章纪念

陈英的笑意中带着股悲凉，他问：&ldo;你知道努瓦耶勒小镇外的那个华工营，除了工棚、厕所、厨房、医院和监狱外，还有什么建筑吗？&rdo;

&ldo;什么建筑？&rdo;周赫煊道。

&ldo;疯人四方院。&rdo;陈英回答。

周赫煊不解问：&ldo;疯人四方院？&rdo;

&ldo;就是疯人院啊，跟营地一样建得四四方方。那是英国人专门为华工修的建筑，里面住着数不清的疯子，哈哈哈哈哈……&rdo;陈英大笑，笑得都快流眼泪了，&ldo;被英国军官歧视毒打都不算什么，德国飞机还总是过来轰炸。一颗炮弹落下来，就是十几、二十条华工的性命。咱们顶着炮弹轰炸修铁路、修工事、挖战壕，还被枪逼着用身体去趟雷。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稍微偷懒就要被毒打，好多兄弟都他妈被逼疯了。&rdo;

周赫煊想起穿越前看过的某篇文章，上面记载，战后一条从法国前往青岛的运输船，船上三分之一的华工都患有精神疾病。

&ldo;你怎么没回国？&rdo;周赫煊问。

陈英摇头苦笑：&ldo;回去干嘛？我爹妈都死了。法国这边如果不打仗，其实生活还挺安乐的，不像国内那么乱。而且，大部分法国人都还算善良。我前两年，去努瓦耶勒小镇看了看，给死在那里的兄弟上香。镇上的居民知道我是援法华工，都对我很尊敬和同情。当地人还给华工取了称号，叫&lso;天之子&rso;（法语filsduciel，天空的儿子），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但我不喜欢另一个称号，有的当地人出于同情，把我们叫做&lso;受尽苦难的战争奴隶&rso;。&rdo;

周赫煊面容严肃地说：&ldo;你们不是天之子，也不是奴隶，你们是英雄。有了你们的牺牲，中国才能名正言顺的成为欧战的战胜国。&rdo;周赫煊突然起身举杯，&ldo;敬所有死去的、活着的华工！&rdo;

李石曾也站起来说：&ldo;敬华工！&rdo;

周围聆听陈英讲述遭遇的留学生，或激愤、或悲恸、或感伤，此时都集体起立：&ldo;敬华工！&rdo;

陈英的双眼突然变得通红，抹着泪说：&ldo;谢谢，谢谢你们。&rdo;

周赫煊扭头对李石曾说：&ldo;石曾先生，我想为援法华工修一座陵园和纪念碑，你能帮忙联系驻法使馆和法国政府吗？&rdo;

&ldo;没问题，这个包在我身上！&rdo;李石曾拍胸脯道。

陈英突然推开凳子，噗通一声跪下说：&ldo;周先生，我代死去的弟兄，感谢你的大恩大德！他们死了以后，好多都随便埋在小镇外，连块墓碑都没有，别说魂归故土，在法国都只能当孤魂野鬼啊！&rdo;

&ldo;快起来。&rdo;周赫煊连忙将陈英扶起。

当天下午，周赫煊哪儿都没去，就留在这家饭馆里，跟李石曾、陈英一起商量着修华工陵园的事。

由于时隔多年，而且连墓碑都没留下，很难查清每个人的情况。

周赫煊能够做的，只能是在当年的华工大营处修建陵园，将散落四处的尸骨集中安葬。然后找法国和英国的相关结构，查询当年的华工阵亡名单，给那些尸体没有运回国的华工立碑。再修一座纪念碑，镌刻上华工当年的事迹。

或许在有些人看来，周赫煊此举纯属多余。有那点闲钱，还不如用来赈济国内的百姓。但周赫煊却认为，某些人、某些事，是必须被世人铭记的。

周赫煊问道：&ldo;关于援法华工的信息，哪里能够找到最完整的资料？&rdo;

李石曾想了想说：&ldo;这个恐怕要问李骏，他以前是北洋政府任命的驻法公使馆秘书，同时担任驻法华工监督。&rdo;

&ldo;此人现在何处？&rdo;周赫煊问。

李石曾说：&ldo;他如今是驻加拿大领事馆副领事（刚刚升任为总领事，由于信息不通畅，李石曾不知道）。&rdo;

周赫煊又问：&ldo;现在的驻法公使是谁？&rdo;

李石曾笑道：&ldo;高鲁，他跟我是老朋友，肯定愿意帮我这个忙。&rdo;

周赫煊仔细询问，才知道现任驻法公使高鲁，是个纯粹的学术性官僚。

你绝对猜不到，驻法公使这么重要的外交职务，居然让一个天文学家来担任。

高鲁此人，乃中国现代天文学奠基人之一，紫金山天文台就是他发起筹建，并参与选址的，并亲自测算出天文台的经纬度。紫金山天文台还没建成，高鲁就被派来法国担任驻法公使。

对了，高鲁还是一位发明家。就在半年前，他发明出&ldo;天璇式中文打字机&rdo;，提高了少许的中文打字效率。

第二天早晨。

李石曾带着周赫煊前往驻法公使馆，正式拜访驻法公使高鲁。

高鲁的造型很别扭，他面容清癯，戴着一副黑色圆框眼镜，花白的山羊胡子长及领口。如果换上一身长衫的话，活脱脱的前清大儒形象，但他此时却穿着西装，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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