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忠小跑到他面前:&ldo;皇上,叶大人有紧急军情求见。&rdo;
朱正熙面色一沉,让刘忠把人带进来。因为前线的军报若是通过公开的渠道送到皇帝手中,必定会引起朝野上下的猜测和动乱。所以朱翊深出征之前,跟皇帝有过约定,若有紧急军情,会私下派人送信回京交给叶明修,再由叶明修转告。
这样皇帝便可以决定官方的战报到底要如何书写,好稳定人心。
朱正熙听完叶明修所说,只觉得如遭雷轰,一个趔趄,脚后跟碰到须弥座,险些跌坐在上头。叶明修扶住他的手臂,说道:&ldo;四川之事,虽然悬而未决,但眼下以京师的安全为重。臣以为,可以先把平国公世子和温都督召回,皇上以为如何?&rdo;
朱正熙仿佛自语:&ldo;若开平卫破,瓦剌骑兵南下,当如何?&rdo;
叶明修跪在朱正熙面前:&ldo;臣愿同王爷一起,誓死守卫京师。为安全起见,皇上还是去南边避一避吧?&rdo;
朱正熙平复了一下心情,坚决地摇了摇头道:&ldo;朕不会走。朕若是逃走了,便等于将京城百姓还有将士们全都抛弃。朕会跟你们一起捍卫京城,共同进退。有朕在此,也能够安定人心。按你说的,先抗外虏,将徐孟舟和温嘉都调回吧。&rdo;
叶明修也知道事情发展至此,他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好在还有一个温嘉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就算开平卫被攻破,他们未必全无胜算。只是这件事恐怕要暂时瞒着几位阁老,否则他们又会苦劝皇帝去应天府避风头了。
朱正熙写完诏书,让刘忠用印,随口问道:&ldo;晋王妃可知道此事?&rdo;
&ldo;臣觉得王爷想必也不愿让家中担心,故而没有通知王妃。具体如何,还请皇上定夺。&rdo;叶明修恭敬地说道。
朱正熙想了半天,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既不想让她过分忧心,也不想刻意隐瞒,还是让叶明修先回去了。
叶明修走出乾清宫,看到一个宫女拉着一个太监哀求:&ldo;我们美人想见皇上一面。她最近身体不大舒服,想请个太医过去看看,但太医院一直都推脱事忙……这给你。&rdo;宫女从手臂上褪下一个玉镯,太监连忙退回去:&ldo;哎,不是我不帮你。皇上如今为了前线的战事都头疼死了,哪有空管后宫的事情?你们有什么难处,就去找皇后娘娘吧。&rdo;
&ldo;可是……&rdo;宫女面露难色。
&ldo;走吧走吧。&rdo;太监招了招手,宫女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太监回头,看到叶明修站在身后,连忙堆出一个笑脸:&ldo;叶大人,您怎么还没出宫?这马上都要落钥了。&rdo;
叶明修随口问道:&ldo;刚才是哪宫的宫女?&rdo;
&ldo;是方美人身边的宫女,几乎每日都来,总说她们家主子身体不舒服。您也知道皇上如今不怎么去后宫,每日都在乾清宫与大臣议政,连两宫太后那里都去的少了,哪有空管她啊。&rdo;太监说着摇了摇头。
太监口中的方美人,便是前阵子被降级的方玉珠。想不到如今沦落到这幅光景。他说道:&ldo;皇上的后宫如今只这几位娘娘,若她当真身体不适,你也当及时禀报,别耽误了诊治。&rdo;
&ldo;大人说的是,奴一会儿就告诉皇上。&rdo;
叶明修走了之后,那太监回到宫门前站岗,并没有如所言一般禀告皇帝。皇上这几日易怒,已经连罚了好几个近侍,他可不想为了一个失宠的女人去触霉头。
过了两日,宫里还是派太监去晋王府宣若澄进宫。说是内诸司的人到民间搜罗了几幅书法,请若澄去看看。皇帝有命,若澄不得不遵从,到屋里梳妆换衣。碧云说道:&ldo;皇上也真是的,前线还在打战,他居然有这闲情逸致研究什么字画?&rdo;
素云看了她一眼:&ldo;也许只是个幌子。我倒是听说皇上如今每日都在乾清宫与大臣议政,不像是有闲暇玩乐。&rdo;
若澄心中也觉得奇怪,上次内宫遇到刺客的事情,当真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她还是让人去平国公府告诉沈如锦一声,这才坐上马车。
京城的白日已经十分炎热,满大街都是卖冰块和凉水的。若澄穿着夏季的大衫走在紫禁城里,每走一步都汗如雨下。等在乾清门验明正身,走上甬道,她老远就看见有个宫女跪在云台之下,苦苦地哀求太监。
若澄本不欲惹事,走到丹陛上候宣的时候,音乐听到那宫女说什么生病了,一吃东西就吐。她问身边的太监:&ldo;那是哪宫的宫女,在说什么?&rdo;
太监看了一眼,恭敬地回道:&ldo;启禀王妃,那是方美人身边的宫女,每日都来求见皇上,说王美人身体有恙。奴几个劝她去坤宁宫找皇后,她说皇后不肯见,也不给派太医。这奴有什么办法?&rdo;
&ldo;方美人就是之前的如妃?&rdo;
&ldo;可不是。&rdo;太监见若澄没什么架子,就继续说道,&ldo;不瞒您说,她之前是如妃的时候,没少对宫里的人颐指气使,如今这般光景,也没人愿意真心帮她。何况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病了呢?万一就是找个借口想接近皇上,皇上怪罪下来,奴几个也担待不起。&rdo;
若澄回头看了那宫女一眼,她声泪俱下,不像是装的。她猜测方玉珠真是遇到了什么事,虽然两个人之间一直不对付,但到底都是女人,这深宫中的不易,她能体会一些。她知道与这些太监说没什么用,还是得亲自告诉朱正熙才行。
刘忠很快亲自出来请若澄进去,若澄进到殿中,顿时觉得凉快了不少。须弥座的两边放着两快半人高的冰块,还有宫女不停地用蒲扇扇风,怪不得凉风习习。
她向宝座上的朱正熙行礼,朱正熙搁笔道:&ldo;晋王妃不用多礼。坐吧。&rdo;
若澄依言坐下,等着皇帝说明将她召进宫的意图。朱正熙让殿上的其它人都退出去,只留下刘忠。他说道:&ldo;朕斟酌了一番,还是决定告诉你。九叔在开平卫打战并不顺利……&rdo;
他话还没说完,若澄一下子站起了起来,紧张地问道:&ldo;王爷他受伤了?还是出了别的什么事?皇上您一定要告诉我!&rdo;情急之下,她也忘记谦称了。
朱正熙没在意,压了压手说道:&ldo;你别紧张,只是战事不太顺利,九叔暂时没事。瓦剌的骑兵如有神助,屡屡想要强行攻城,都被九叔挡下来了。但关西七卫当中叛变的人不少,九叔如果等不到援兵,开平卫可能就会失守。他让朕做好准备,也让朕先把你送出京城。原本朕决定什么都不告诉你,直接寻个由头就将你送走。但朕知道你的性子,还是你自己选择吧。&rdo;
&ldo;我不走。&rdo;若澄坚定地说道,&ldo;我要留在京城,就算开平卫失守,王爷也一定会守着京城,我跟他在一处,哪也不去。&rdo;
朱正熙有些惊讶,没想到眼前的柔弱女子如此坚决。他得知消息去跟皇后和太后商量的时候,她们虽然也说不走,要留下跟他在一起,但人面对危险的时候,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惧色是没办法骗人的。
眼前的女子想必对九叔爱到了深处,可以同生共死,所以对死亡也不惧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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