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残阳如血的傍晚,他从外面游荡回来,一进门,就撞见有人闯进他家。他吓住了,对方也吓住了,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戴着副金边眼镜,很是气派儒雅。此人正是杜长风那个无所不能的父亲!化成灰他都认得!
&ot;你来我家做什么?&ot;叶冠语冷冷地拦在门口。林仕延很和善地冲他微笑道:&ot;没什么,给你母亲送点吃的补补身体。&ot;
&ot;良心不好过吧?&ot;叶冠语逼视着对方,冷笑道。
林仕延掩饰着自己的局促,态度装得很诚恳,开口就叫他&ot;小叶&ot;,十足的伪君子:&ot;小叶,我回国定居已经半年了,一直想来看看你们,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住在这,你们怎么会住在这儿的?&ot;林父背着手在茉莉花丛中转悠,满脸疑虑,&ot;这房子好像不是你的吧?&ot;
&ot;关你什么事?请你马上离开这!&ot;
&ot;小叶,我知道你恨我们,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还是恨,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都退一步好不好,你母亲身体不好,你忍心看着她这样受苦?&ot;
&ot;那也是拜你们所赐!&ot;
&ot;是,是,我从不否认这一点,所以我有责任照顾你母亲,还有你,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的……&ot;
&ot;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好谈的!&ot;
叶冠语铁青着脸,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林父循循善诱:&ot;不能这么武断的,你还年轻,人生的路还很漫长,四年前我就想跟你谈,但那个时候你……情绪激动,我又急着回美国,就拖到了现在。都退一步吧,这四年我心里不好过,实在不好过,所以我想尽我所能帮助你们,我可以帮你实现人生的理想……&ot;
&ot;我人生的理想就是让你儿子血债血还!&ot;叶冠语叫起来,一把将他推到门外,&ot;滚!别让我看到你和你们林家的任何一个人!&ot;
林仕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但他没有动怒,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走前撂下一句话:&ot;我跟你明说吧,我给你两百万,这笔钱四年前就应该给你的。你要不要自己考虑吧,至少应该让你母亲生活得好一些,如果想通了两天内来找我……&ot;
&ot;我不要!我不想跟你们林家有任何瓜葛!&ot;叶冠语喝了点酒,扯着嗓门吼。
林父知道没法劝服他,只得转身离开。
一只脚都迈出门槛了,却又转过来,想了想,对叶冠语说:&ot;你不要说得这么绝对,小伙子,你现在住的这房子过去都是我们林家的产业呢……&ot;
……
门外传来吕总管的轻叩声。
&ot;进来。&ot;叶冠语揉着太阳穴,声音疲惫。
吕总管看他的样子就知他心情不好,轻手轻脚走到跟前,低声道:&ot;乔迁庆典的名单基本上都录好了,你看振亚那边……&ot;吕总管犹犹豫豫,意思是要不要请林氏的人,因为乔迁之后两家公司就成了隔了条马路的&ot;邻居&ot;。叶冠语抬头,微微眯起眼睛,原本紧绷的脸忽而舒展开来,嘴角浮现一丝笑意:&ot;请啊,干吗不请,连邻里关系都处理不好,以后我们还怎么做生意?&ot;
吕总管点点头:&ot;那我叫人去补请柬。&ot;说着转身欲走。
&ot;慢着。&ot;叶冠语叫住他,&ot;二院那边……是什么情况?&ot;
吕总管答:&ot;派人盯着呢,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ot;
叶冠语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ot;其实我很想看他们的演出,尤其是听舒曼弹琴,她的琴声很美,很美……&ot;
&ot;你的琴声很美。&ot;杜长风难得说一句中听的话。舒曼已经重新回到了学校,第一堂课,杜长风全程都在旁听。
因舒曼是背对着门口辅导学生们弹琴的,杜长风站在门口听的时候,她并未察觉。下了课,大约是学生们都惧怕校长的威严,一个个自觉离开教室,舒曼起身回头时才发现杜长风站在身后,也不知道怎么打招呼,点了点头。杜长风背着手踱到她面前,直视着她,赞她琴声美的时候,她的脸有些微微地泛红,道:&ot;过奖了,杜校长。&ot;
杜长风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显然他不大适应别人这么称呼他,因为学生们一向称他&ot;sa先生&ot;,很少有人称他校长。用韦明伦的话说,他实在不够为人师表。他倒也有自知之明,咧嘴一笑:&ot;还是叫我的名字吧。&ot;
舒曼不知怎么在他面前总觉有压力,低下头,就准备离开。杜长风压根就没有让道的意思,直视着她,目光炯炯有神:&ot;怎么,很怕跟我在一起吗?跟我这个杀人犯在一起,让你很有压力?&ot;
他一眼洞穿她的心思。
但她很不喜欢他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没错,他已经告诉了她一些事情,他是为什么被关在二院的。她没有资格评价他的过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她自己不也有吗?她不是也当过罪人吗?所以在得知真相后,她并没有如他原来想象的那样,马上逃之夭夭,相反,她多少对他有些同情,因为她太了解一个人被钉上十字架的感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选择留在钢琴学校,抑或劝他继续演出,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她想做些实际的事情。学生们期待的眼神让她欣慰而满足,她会觉得自己还是个有用的人,她的存在对于那些求知若渴的孩子来说是有意义的。这就足够了。
可是此刻面对杜长风咄咄逼人的眼神,她很不快,冷冷地回了句,&ot;我还有事。&ot;就要走开,杜长风伸手拽住她的胳膊,&ot;舒曼……&ot;
她抬头看着他。
他亦看着她,想说什么,嗫嚅着嘴唇又说不出来的样子。他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很多很多的话……她不知道,那日从二院送她回城里,他在她公寓的楼下就一直没有离开,看着她房间的灯亮起,然后又熄灭,就如一颗心从激荡到冷却。他始终没法和她产生共鸣。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和她相处,很想亲近她,却总被她的冷漠刺到,他外表看似无所不为,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懦弱得可悲。
&ot;山姆,我留下来是因为这些学生。&ot;舒曼也没有挣扎,直直地看着他说,&ot;我喜欢钢琴,喜欢这些孩子。&ot;
他松开了她。然后说:&ot;我答应你继续演出,是因为你。&ot;怕她没听明白,补充道,&ot;只是--因为你。&ot;
杜长风的确答应了舒曼继续演出。什么样的理由都说服不了他,谁的话他都不会听,但她是舒曼,能和她同台演出其实是他多年来的一个梦,尤其是她说她的日子不多了,她想借由这次机会重回舞台,从而给自己的人生画一个圆满的句号。这样的话,对他而言无疑是刀子,直刺他的心。
私底下,他问过韦明伦关于她的病情,韦明伦当时只是叹气:&ot;她哥哥就是著名的心脏病大夫,林希也是心脏病大夫,两个人都是专家,他们都说……只能保守治疗,你自己想想吧。&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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