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载初并未阻止他,看着景云走到门口,又折过身,&ldo;大哥,你见她今日穿的衣裳么?&rdo;
江载初闭了闭眼睛,冷冷一笑。
&ldo;我去让她滚。&rdo;景云跨出了半步,却听身后面容平静的年轻男人淡声吩咐自己,&ldo;你喝多了,回去休息吧。&rdo;顿了顿,才道,&ldo;让她进来。&rdo;
清脆的银铃声由远及近,江载初仰头喝下一杯酒,听到身后一声怯怯的&ldo;上将军&rdo;。
他本就心下烦躁,重重将酒杯掷下,快步绕到维桑面前,冷笑:&ldo;穿成这样跟着我一天,韩维桑,你可真用心呐。&rdo;
维桑怔了怔,脸色倏然一白,她慢慢退了半步跪下,低着头:&ldo;维桑不敢。这身衣服将军若是不喜欢,我即刻便去换。&rdo;
江载初由上至下睨着她,不再说什么,却不叫她起来,只是在桌边坐下,背对着她,自斟自饮。
一室的酒香,熏得人染上几分薄醉。
维桑膝盖渐渐的麻木了,她却咬着牙,并未挪动身子,小心问道:&ldo;将军,蜀侯……可有消息么?&rdo;
&ldo;未到。&rdo;江载初答得甚是平静。
维桑低着头,不为人知的蹙了蹙眉,未到的意思是……即刻便到么?
&ldo;何时才能到长风城?&rdo;
&ldo;不知。&rdo;江载初笑了笑,&ldo;许是今晚。&rdo;
&ldo;维桑能在此处,和将军一道等么?&rdo;她生怕触怒他,声音分外柔缓。
江载初不置可否,冷冷哼了一声,&ldo;起来吧。&rdo;
跪了许久,甫一站起来,膝盖有些难以承受。维桑伸手扶着墙壁,见江载初睨了自己一眼,心下识趣,慢慢走过去,伸手从秘色瓷注碗中拿起了长颈酒壶,稳稳地往空酒盅中倒满。江载初仰头饮尽。她又再斟。
其实维桑清楚他的酒量,远远及不上千杯不倒。喝到此处,也算极限了。可自始自终,她不曾开口劝酒,只是殷勤的服侍,一言不发。
江载初见她垂着眸子,视线始终落在青玉案桌上那划刻的棋局上,忽的一笑:&ldo;棋艺长进了么?&rdo;
维桑摇摇头,低声道:&ldo;王老将军看来也爱下棋。&rdo;
江载初伸手,轻轻抚摸着刻画得平整的棋盘,笑骂了一声:&ldo;他也是臭棋篓子‐‐我十三岁便能下赢他。&rdo;
维桑小心的抬眼,看他侧过头,望向窗棂之外。
此时已是初夏,夏虫开始悄鸣,长长短短的声响中,烘得整个园子愈发安静。
&ldo;那时我母妃刚薨,被遣派到此处,说是协同驻守长风城,可是皇城里被驱赶出的失势皇子是什么地位,可想而知。&rdo;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脸上亦不见往日的戾气,竟出奇的像是个孩子。
维桑心尖上轻轻抽动了一下,附应道:&ldo;想必王老将军对将军很好。&rdo;
江载初笑了起来,&ldo;他哪是对我好啊?第一日便扔我进军营,同士兵们一道操练。那些老油兵子见我是新人,想着法儿欺负我。&rdo;
&ldo;最初我心里老想着母妃,每日都浑浑噩噩的,被欺负了也全无反抗。后来忍不了了,一个人同他们打了一架,方才激起了血性。老头这才把我叫回来,命我每日上午随军操练,下午便去他府上学习军法。呵,一开始就让我和他演练沙盘,输了一次,就要罚跪。看到门口那块青石板么?&rdo;
维桑侧过身看了一眼,上边不知是不是踩踏得多了,瓦亮瓦亮的。
他低低笑了一声:&ldo;是我跪的。&rdo;
他手中又执了满满一壶酒,细颈对着嘴,酒水汇成一条晶莹剔透的水流,直直落在口中。他喝得过瘾,黑色发丝落在肩上,微挑的凤眸愈发显得明亮逼人,说话也大声起来:&ldo;这个老顽固,救了我一命,却不肯让我救他!&rdo;
他的酒量果然到了极限,随手将酒壶一扔,砰的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喃喃道:&ldo;死老头,你说这辈子以老为尊,不论做什么,我都该听你的……可我明明能不让你死,你为何这么固执!&rdo;
江载初发起脾气的时候总是扯着嘴角,真正像个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偶。维桑一时间哭笑不得,只能走上前,扶他起来,低声哄着:&ldo;是啊,老将军太固执了。将军,你也休息吧?&rdo;
他挣脱开她的手,踉跄着还要去拿酒杯,却终究被维桑制止了。
好不容易将他哄上了床,维桑已经出了一身汗。她低低喘着气,在床沿坐下,微微俯下身,看着他俊美的睡颜,睫毛一根一根的,历历可数,随着清浅的呼吸声上下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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