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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第1页）

&ldo;让宦官审宦官?陛下这是不相信刑部，不相信咱们有司衙门了，他们这些阉过没根儿的奴婢，除了聚拢成群，互相犬吠，就是彼此相护。&rdo;

许祥看都没看他，开口问：&ldo;商大伴。陛下还未革除你的职务，所以我仍这么称呼你。方才纸上所言，俱都属实否?&rdo;

商恺瞅着他的脸，笑了：&ldo;听见他的话了吗?许祥，陛下让你来审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条狗去审另一条狗，咱俩是不算个人的。&rdo;

许祥沉默不语。

&ldo;这些证据，要埋下来不提，也是做得到的‐‐你们闹到如今这个地步，这么声势浩大的，就是想要弄死我而已，是有人觉得我这个阉人祸乱朝、碍着人的眼睛了……许秉笔，别看你此时站在这里，皇太后也不过把你当一条狗，只是她还没有舍弃你而已。&rdo;

商恺说了这许多，没有丝毫要认罪的意思。到这里时，许祥还未有什么变化，周围已有一个御史台的御史豁然起身，忍无可忍，指着商恺骂道：&ldo;如今你不再是掌印太监，而是阶下囚!陛下身边出了这样的蛀虫，我等为臣，注定要为今上清理!&rdo;

&ldo;你们是臣，想要君臣相宜，流芳万古，可你们什么时候把圣上视作过君父?&rdo;商恺问。

他早已受腐刑多年，接受了这身体上的残缺。到了这一关，神情居然跟当初冷嘲热讽、装腔作势的模样大不相同。商恺盯着那个出声的御史，嗓音在悲怒之下，扫去了一贯的和缓，而是狠狠地、寸步不让地质问他们。

&ldo;皇帝圣上登基不过一年多，你们这些人口口声声身为臣子，一字一句地说着为天下着想，讲得冠冕堂皇，可当今陛下呢?你们‐‐&rdo;他抬起手指向众人，锁链跟着剧烈地颤动，&ldo;你们的老师、你们的长辈，那些上了年纪就倚老卖老的朝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不给陛下的面子!去担忧外头的蝼蚁有没有冷着饿着，可这世上最不该受苦的人就坐在御座上，就在你们的面前。&rdo;

许祥垂眸看着他，说：&ldo;商大伴，这是审问，没有问的话，你不能说。&rdo;

&ldo;我不能说。哈哈……&rdo;他笑了，&ldo;许秉笔，你这个人就是还没吃够苦，还没认清楚现实，张开眼看看这些朝野重臣吧，他们跟陛下争辩，不是为了天下公义，是为了压制皇权、压制天子!是为了他们自己!你我都有主人，只有我们才是真正效忠于陛下、效忠于皇太后的，只有我们才为了主子好‐‐试问在座的哪一个朝臣、哪一位大人，没有给过天家的脸色看，没给他们找过麻烦!&rdo;

情势已经有些不可控。御史台的两位年轻御史相继起身，对着话愤怒至极，几乎要上前，然后又被周遭众人拉住，有人高声督促：&ldo;许祥，为什么对他不动刑?你真像是这个罪奴说的那样，跟他同流合污、狼狈为奸吗?!&rdo;

这话要是换后省的任何一个内侍听，都绝对会嗤之以鼻。在深宫大内里，许秉笔和商大伴可以称得上是见面都冷若冰霜的两派。但在朝臣百官的眼里，阉宦永远都和阉宦是一伙的，完全无法融入到真正的&ldo;官员&rdo;身份当中。

许祥先是跟三司衙门的诸位道：&ldo;陛下圣谕，若非他、或是太后下旨，任何人不得动刑逼供，屈打成招。&rdo;

&ldo;这是不是冤屈了他!你心中没有分量么?!&rdo;

&ldo;许祥，陛下为什么把他弄到你这儿来，而不是让我们这些衙门审理?你是不是……&rdo;

就在质疑之声不绝于耳时，始终不发一言的杜月婉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她是顶级女官，身佩慈宁宫待诏之责，又常常为董灵鹫起草文书、拟写诏令。当杜月婉一动不动的纱扇轻轻摇晃起来，这些人才猛然想起正处在太后的眼皮底下，俱都咬牙忍耐，又坐了回去。

其实这些事不必说，光是凭借揣摩，许祥和商恺两人大约也能猜得到一二。就因为宦官跟文臣集团的矛盾是不可调解的，所以孟诚才没有让这些官僚参与对&ldo;天子近侍&rdo;的审理，而是让这件事在宦官团体的内部终结。

换而言之，这是皇帝孟诚对于商大伴的最后一次怜悯和偏袒。关在许祥这里，他一定会遵守圣旨，不动私刑，可是到了刑部大狱，那些狱卒也有很多法子在表面上没有伤的情况下，将人逼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杜月婉出声之后，商恺反倒戾气消减，坐在堂中，遥遥看向她：&ldo;你在这里看笑话了。&rdo;

杜月婉道：&ldo;妾奉太后娘娘之命，来此旁听。&rdo;

商恺默了默，感叹道：&ldo;所以我的小主人能再长大些，像太后那样精明强悍，也就不会被这些人欺负了。&rdo;

&ldo;然后就要被你蒙蔽么。&rdo;杜月婉面无表情道，&ldo;宫中什么时候用了这样一笔灯油钱?&rdo;

商恺彻底松懈，毫不避讳地捏着自己酸胀的膝盖。他的身体有几处旧伤，一到了阴雨、下雪天，都会从骨缝里泛起疼痛……这都是昔年伺候年幼的东宫太子所致，在孟诚很小的时候，商恺就被选中入府，服侍他了。

他道：&ldo;那确实不是一笔灯油钱。&rdo;

这就是认了。

证据确凿，他想要推脱也没有办法。先前不认，是对孟诚的选择还抱有希望。但如今这个局面，皇帝陛下就算是再念旧情，也必得舍弃了，就像是他的那位老师李先生一样，他的喜与恶都极简单、极痛快，很好判别，让他舍弃自己亲近的人，就跟剥了孟诚的一层皮一样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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