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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第1页）

建康盐铁之利，向来为世家大族把持，正是商贾求之不得处，大司马此举正可谓威逼之，利诱之，届时江程二人肯定也自有一番进退难决，赵器虽仍存踯躅，却也不得不认同当下唯此举可行，江程二人家业甚丰，茶、酒、丝、帛无所不涉，免去三载杂税，应不是赔本买卖，且建康光桁渡便是二十四处，平日税敛颇重，时人苦之，既也免了那埭税，更是锦上添花，赵器在脑中细细算账，蓦然醒悟到另一层：大公子许亦正趁此机借商贾之手整顿冶铁也未可知，盐铁倘整治有方，于府库自然又是一笔可观收入。

&ldo;知道怎么说了么？&rdo;成去非问道，赵器盘算这半晌，心中大致有了方向，应道：&ldo;小人会循序渐进，软话硬话都让他二人听明白了。&rdo;说着露出一分忧虑，&ldo;这两人都是人精，就说去岁京畿两灾，两人却能见端知未，预测生财，洪水过后，许多人家房屋举，那江门却早早网罗人力，出城采购大量竹木砖瓦、芦苇椽桷，事后果真借此大发其财，程立则种有数顷柏树，发了笔棺材钱。&rdo;赵器说到此，低叹一声，&ldo;倘小人把话说尽，这两人还是推脱无力襄助，不肯入榖，小人又该如何？总不好明抢。&rdo;

凤凰六年两灾连着东堂乱事，某些顾不上的，成去非事后方知，此刻听赵器娓娓道尽，面无表情道：&ldo;我正要说此事，当日他二人敢借国朝大灾囤货居奇，哄抬物价，岂不是一桩大罪？况且他二人家赀甚巨，申报却不实，照大祁律当作何论？&rdo;

赵器应声道：&ldo;商贾申报家赀不实，照国朝律令，家赀悉数充公，且还要罚戍一载，大公子将他二人家赀查了？&rdo;成去非这方又递与他一张清单，&ldo;此为其一，其二，今夜摆宴平康馆，你莫要沾酒，随便寻个借口，只需劝他二人尽饮。&rdo;

赵器脑中本未能体会大公子所言其二，见成去非冷冷一笑，顿时了悟，忙道：&ldo;小人明白了。&rdo;不想成去非忽抬眸朝鸡笼山方向望去，压低了声音道：&ldo;不让你饮酒，也有为去之的缘故。&rdo;赵器听得一黯，眼角竟随即湿润，只得佯装风迷了眼，遮袖按了两下。

两人渐渐走出长干里闹市，成去非翻身上马，扯缰在原地踏了几步，又补充道：&ldo;还有，你不妨给这二人指一条明路，就说中书令幼子同先太尉家里人斗富正在兴头，眼下张家稍落下风，缺的便是海中珍贵珊瑚。当然，倘是他能拿出几枚罕有猫眼等物，胜负翻转也只在一瞬。&rdo;

赵器会意，暗叹郎主想的如此周全，倘不是因他身份，不宜同商贾坐地起价厮杀，大公子亲身躬行，定要比自己来的见效……马背上的人似识破他心底所思，已启口道：

&ldo;届时蒋坤与你一同去，谈正事时他自会避嫌，&rdo;成去非略一顿住，&ldo;我也会去，就在次间，你打好腹稿，把话想周全些，先回公府取我那幅丹青罢。&rdo;赵器心下猛得松慡，知道此事就在这一举，大公子果真重之，却又听他提起《立夏图》，忍不住问道：&ldo;大公子那幅画是要赠予他们？&rdo;

京畿富商有雅兴的不少，附庸也罢，真爱也罢，却是个费钱的事情，赵器清楚这内里所需正是殷实家底的支撑，但方才成去非一番言辞，一时让他有了错觉。

成去非哼笑：&ldo;你倒替我大方？让他二人竞价，这两人生意场上不分伯仲，暗地里彼此较劲，听闻收藏上也不含糊，一句话，谁出的价高就花落谁家。&rdo;

赵器不解：&ldo;大公子何不画两幅，索性让他二人各出高价便是。&rdo;

&ldo;物以少者为贵，多者为贱，正因是孤作，方可引人折腰。&rdo;成去非轻描淡写解释两句，目光在平康馆方向略略一转就径自驭马往公府去了。

此事早有布置，江程二人自蒋坤处得知大司马心腹家奴欲同他二人议事时，甚是惊诧，大司马清贵权倾庙堂，同可谓身处最轻贱商贾者本毫无缘分可言。然之前蒋北溟之事一出，内情虽不为人知，坊间云蒋北溟因家赀引大司马瞩目而用之，后作弃子却传得毫不含糊，时人最善捕风捉影，江程二人本同蒋北溟也算旧交，却并不知他何时同大司马有了牵扯，不过最终却因此葬送性命，时至今日想起仍是心有余悸，此刻忽闻大司马心腹找上门来，他二人并无半点欢喜可言，反倒千愁万绪，又因拒绝不得，因此更是愁上加愁。

遂事先向蒋坤试探打听，却不料蒋坤因爱子之事，心灰意冷，亦不想再同官府多有往来，也不曾想大司马会遣人突然造访，蒋坤彼时同他二人当下处境并无二致，唯有应下，且这中间存着贺娘子的一层干系，蒋夫人闻说便替夫君拿下主意，仍好好经营此事。

一行人约的是戌时两刻，霞光早散，暮霭已浓，正值月上柳梢头，一地清辉在淮水两岸通明的灯火里顿时逊色许多。成去非同赵器戌时一刻便提前先至，他两人施施然进来后，便有人上前见礼，因事前已打过招呼，来人小心引领，即便如此，上阁楼时，依然有醉酒客人跌撞相碰，赵器唯恐惹成去非不快，慌忙遮挡时发觉他并无愠色，神色如昔，刚略略放心，不意一名倡优不知从何冒出忽软绵绵倒向成去非怀间，露出截雪臂只管勾住他脖颈，痴痴笑道：&ldo;何处来的冷面郎君？倒也俊俏，容妾拼了这一生的力气，也要尽您一时之欢可好？&rdo;

如此狎邪调情，看得赵器吃不住精神，却见成去非也只是解下女子双臂，淡漠道：&ldo;姑娘你醉酒了。&rdo;说罢闪身避开那一身滑腻香气，往预先留好的阁间走来。

今晚酒宴摆于明间，成去非于次间安坐，同赵器简单交谈两句，便命他出去相候了。

戌时三刻一到，蒋坤偕江程二人前来，因双方首次晤面，江程二人略有些拘谨，由蒋坤引见，彼此客套一番，方一一入座。蒋坤既已完成所托，遂闲话两句便寻个名头起身告辞，江程二人刚起的一些熟络劲顷刻又散了。

场面既冷，赵器随即吩咐佐酒倡优进内，待佳酿斟满，赵器笑劝两人，两人忙欲回敬，赵器婉言道：&ldo;两位定知某的小郎主去岁之事，因我家主人尚在齐衰禁饮，我是下人，当然不能坏规矩。&rdo;

江程二人交互看了一眼，江门遂斟酌好言辞，陪笑道：&ldo;原是如此，大司马向来法度分明，这也乃礼节所在，是我二人思虑不周，唐突了，还望包涵。&rdo;

&ldo;客气客气，&rdo;赵器笑道，&ldo;你我三人虽素未谋面，可二位也是京畿鼎鼎有名的人物，今日一见，名不虚传，&rdo;他虽说的牙酸，却顺溜异常，&ldo;想必两位也是慡快人，某也不必拐弯抹角，我几人开门见山可好？&rdo;

这两人连连应话不迭，赵器朝那两名妍丽倡优丢了个眼风，两人款款退去，赵器留心程立的双目一直在那两人身上瞟荡，会心一笑，佯装不着意，只又给两人斟满了酒：

&ldo;其实今日某是奉主人之命而来，有事欲请两位帮忙。&rdo;

此话一出，两人神情倒未见变化，似早在预料。因来前两人已揣摩良久，无事不登三宝殿，江程二人碰了碰目光，江门遂半心半意道：&ldo;言重，我等不过商民而已，哪里能帮得上大司马的忙？赵郎如此说，真是折煞我二人了！&rdo;一旁程立只管跟着附和不断，赵器打量他二人神情心底一笑，面上却认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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