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些货船上的水手喊的是:“花家四郎,你他娘的快付钱!”林随安靠在凭几?上,一只手搭着软垫,微微眯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靳若回东都净门做善后工作?,万林送几位受惊的世家子弟回家,花一棠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献殷勤的机会,自告奋勇送姜七娘回程,凌芝颜随行护驾,于是乎,林随安又成了?压船的保镖。云水河的风轻柔地抚过脸颊,阳光偶尔被云遮住,偶尔又溜出?来?,仿佛巨大的画笔在空中刷下一道道朦胧又明亮的金色光束,画舫优美的船身弧线闪耀着光芒,高高翘起的船尾在水面划过悠闲的痕纹。方刻正在处理她身上的伤口,不?得不?说,专业医者的手艺就是不?一样,动作?干练麻利,就是稍微……嘶……很有些疼。姜七娘的笑声?时不?时传过来?,期间当?然少不?了?花一棠的捧哏。“想不?到你小子居然能想到让云水河码头?的货船帮你装腔作?势,狐假虎威。”“只是未雨绸缪的小计策,能得姜七娘如此谬赞,花氏全族上下与有荣焉!”“你真不?愧是花一桓的弟弟,和他一样长了?八百个心眼。“姜七娘所言甚是!明日我就去定做一张金字牌匾,写上‘八百个心眼子’挂在别院正厅,以谢姜七娘赠言!”“……你小子脸皮也太厚了?吧。”“姜七娘果然慧眼如炬,厚脸皮可是我从娘胎里带出?的本事呢!”“噗!”方刻鼻腔里哼了?一声?,上药的手法顿时狂暴了?三分?,林随安倒吸一口凉气,“方兄,淡定、淡定。”方刻:“说好的云中月的全尸呢?”林随安:“咳,一不?小心让他跑了?。”方刻翻了?个白眼,三下五除二包扎完毕,双手狠狠一勒绷带,林随安疼得的眼珠子差点没飞出?去。旁边的凌芝颜默默捂住手臂的伤口,屁股一格一格往外挪,貌似想逃,可还没挪出?去二尺远,就被方刻一把薅了?回来?,刷刷两?下撕开袖子,抓过金疮药一顿乱洒,那手法、那频率、那速度,怎么看怎么有西市胡人食肆烤羊肉大厨的真传。凌芝颜疼得嘴都白了?,眼巴巴朝林随安放送求救信号,林随安淡定移开目光,只能装作?没看见。此时的方刻就是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炸,她好容易从那些黑衣人手里平安脱身,可不?想莫明奇妙折在这儿。根据伊塔的叙述,林随安连猜带蒙复盘出?方刻一整天的行程,从方刻的视角来?看,今天简直就是历劫的一日。巳时三刻,方刻起床,发现别院空荡荡的,众人不?知所踪,只留下了?伊塔,两?轮手舞足蹈的你来?比划我来?猜之后,方刻明白了?个大概。这帮人竟然撇下他,集体去赴东都净门的约,甚至没人叫他起床。罢了?,想必此去乃是一场硬仗,他不?会?武功,去了?也无甚大用,不?若在别院看家。岂料伊塔又在一旁手舞足蹈解释,三轮你来?比划我来?猜之后,方刻又明白了?。花一棠临行时嘱咐伊塔,说方刻连日辛苦,劳苦功高,特请他去云水河游河赏景,花氏的画舫早已恭候多时,顺路还可以接众人一起回家。如此盛情难却,方刻只能去了?,可画舫刚入云水河的水界,就见好几?百艘的货船气势汹汹追了?上来?,船上的水手个个义愤填膺,火冒三丈,破口大骂。方刻一头?雾水,听了?半晌才听明白,原来?花一棠前一日买了?一百七十八船的货,只付了?定金,号称今日辰时三刻便派人来?云水河码头?付尾款,可船员们等了?一早上,非但?没等到尾款,还看到花氏的队伍明目张胆从堤岸上晃悠了?过去,他们驶船跟着催喊了?半晌,却被花氏彻底无视(林随安恍然大悟:原来?当?时那些船员不?是凑热闹起哄,而是催债的啊),正火冒三丈之时,恰好见到方刻和伊塔乘着花氏的画舫到了?,于是乎,前仇旧恨一股脑都投射到了?方刻身上。可叹方刻本以为是来?度假休闲,不?料莫名其妙成了?冤大头?,上千金的货款自然是付不?起,解释也无人听,险些被那些脾气暴躁的水手们拆了?画舫扔进河里喂鱼,只能孤注一掷向白鹭岛的方向逃之夭夭,抓花一棠付账。好死不?死就成了?浩浩荡荡催债船队的领路人,好巧不?巧恰好解了?林随安等人的燃眉之急。“所以,四?郎他到底是歪打正着还是——”包扎完毕的凌芝颜瞄了?眼方刻,压低声?音问林随安,“早有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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