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商琢磨了半天,瞥了一眼站在院门口望天的程玦,不由又问了一句“可是,他怎么没去投胎?”
像是这样的贤德之人,就算是冤屈枉死,死后也无需入枉死城受苦。何况,若他真是从枉死城中走出来的,又怎么会记得生前之事?
“这些事就说来话长了。”苏雅的语气很是意味深长,“改日再与你说,你只要记得,你走到今日着实不易,性子也变得有些古怪,莫要招惹他就对了。”
引商格外认真的点点头,再一瞥院外的程玦,将近两个时辰过去了,这人竟然当真一动未动,既不肯踏进姜宅一步,也不想靠近他们两个。
到了晚上,她要和苏雅回姜宅去住了,出于礼貌,便问他住在哪里,他只是摇摇头,叫她不要理会这些事。
说起来,他虽是被华鸢派来的保护她的,却不愿意靠近她。许是在阴间手握重权太久了,他身上总带着一种威严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引商点点头,飞快的跑进宅子里,没再回头看他。
这一晚,姜慎出人意料的没有回到家中。就连她是何时跑出去的,大家都不得而知。
唯一知情的大概只有一直坐在窗边的卫瑕了。自从程玦出现之后,他便像是有些回不过神来,始终沉默着想着事情,就连外面下雨了也没有发觉,最后还是引商为他关上了窗子。
她的动作已经足够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他,可那一声轻响还是震得他猛地抬起头来,然后对着她说道,“我要去亲仁坊。”
“亲仁坊?”引商按在窗子上的手都滞了一瞬,“回卫府吗?”
“不。”他扶着墙壁勉强站起身,“去见青玄先生。”
“可是,都是这个时辰了……”话虽这样说,瞥见他坚定的神色时,引商已经转身去为他取披风了。
卫瑕手上有李瑾给的令牌,就算在宵禁之后偷溜出门,也不会被逮回衙门里问罪。两人收拾妥当之后,引商便拿了把伞跟着他出了门。相处这么久,他们早有了默契,他知道她一定不放心他一个人走,她也知道他不会推却她的好意。
只是在出门时,两人难免会见到院外的程玦。
愣了愣,险些把这个人给忘了的引商不知该不该说自己要去哪里。反倒是程玦,竟然问都不问,只是走近了他们,大有他们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的架势。
卫瑕回眸淡淡瞥了他一眼,却未停下脚步,只是轻轻扯了下引商的衣袖,“走吧。”
从平康坊到亲仁坊,中间只隔了个宣阳坊,三人刚刚想办法出了平康坊的大门,便撞上了金吾卫的队伍,那些人是赵漓的下属,与他们相识已久,又看不见程玦的身影,还只当他们两个人有急事要在这深夜出行,便叫人牵了马过来送他们一程。
只是这个时辰实在是有些晚了,到了亲仁坊之后,引商敲了好一会儿的门,才见侍从过来开了门。而不等她先开口,侍从就略带了歉意说道,“先生近日染了风寒不见客……”
“是小引吗?让他们进来。”宅子里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侍从要说的话。
见倒是能见了,不过还未及走进屋子,引商已愧疚得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从前她满心都是青玄先生,成日惦记着这个“心上人”,恨不得日日陪伴在先生身边,可是近几个月不过是发生了几件意外之事,她竟然就疏于探望,连先生染了风寒都不知道,真是该骂。
今日算是她从阴间回来之后第二次见青玄先生,上一次相见她仅仅是粗略的讲了一遍自己在阴间的经历,本想着找一日详细说一说,谁知今夜一见,青玄先生竟已病倒。
眼见那个老人虚弱的躺在榻上,一进屋子,她就慌了神,“先生……”
她想说什么,青玄先生自然清楚得很,他虽是病着,精神却还算好,摆摆手示意她别担心,“不过是染了风寒而已。何况我都是这个岁数了,身子自然不像从前硬朗。”
说罢,便将目光投向卫瑕,笑道,“你是与我来说三年前的那桩事”
卫瑕点了点头。
只有引商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茫然的看了看这两人,见他们要说什么要紧事了,这才嘱咐他们不要谈太久伤神,然后默默退出了房间,让他们自己去谈。
从始至终,程玦都未跟着他们踏进青玄先生的房间,见她出来了,才抬眸睇了她一眼,紧接着又扭过头看向别处了。
阴间的人,都有些奇奇怪怪的。
引商靠在门边仔细数了数,数到最后才发现,竟只有花渡还算是正常人。
花渡……想到这个名字,她不由叹了声气放下了手。
那日在唐昌观,她与花渡约定了要在七夕之后相见。而到了约定的日子,即便华鸢伤成了那副模样,她也交代了别人照顾他,自己前去赴约。
只是那一日,她坐在墙角下空等了一天一夜,却终是没有等来花渡的身影。之后那几天,也未曾听到对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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