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蒙师”,就是启蒙之师,和“座师”等相对。天地君亲师,这师的位置相当重要。欺师之罪,国法难容。
当下陈三郎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让杨老先生判断。
听毕,老先生叹了口气:“羽书此子,少年得志,心气未免傲了些。可是三郎,既然羽书是你的保人,又是前辈,纵然有时候说话过分了点,你也不该当面顶撞。这样子,很不好。”
这就是纲理伦常之下的大道理了,长幼有序,不可僭越,越过了,就是有罪。
顿一顿,杨老先生又语重心长地道:“三郎,你现在考得童生,假以时日,将踏上科举之路,更应该谨言慎行,该低头的时候,低头也无妨,何必一定跟人过不去呢?跟人过不去,往往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陈三郎晒然一笑:“先生,学生倒不是这么觉得的,我觉得一个人的头太容易低下去,以后就很难再抬得起来了。圣贤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你这是……”
老先生为之哑然,没想到陈三郎不但不听劝,还抬出圣贤说法。不禁一跺脚:“三郎,你这个脾气,日后一定会吃亏的。”
陈三郎回答:“众生碌碌,皆为利来,总得有些人吃亏才行。”
老先生神态愕然,无言以对:这个学生,变得很陌生,却依稀又有熟悉的意味。
是的,似曾相识。
想当年,年轻的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一身抱负,热血激流,以天下为己任,总想着做一番顶天立地的事业,不畏权贵,铁骨铮铮。只是当屡屡碰壁,头角渐钝,所有锐气烟消云散,这才明白,原来雄心壮志,只是年少无知。
陈三郎这是要走自己的老路呀。
但不知怎的,望着这个年轻学生坚毅而倔强的脸容,所有规劝的话语都说不出口,只能叹息说了句:“你好自为之吧。”
离开私塾,陈三郎略显沉重:以前性情浑噩,不觉如何,如今许多观念上的分歧矛盾,却都不可避免地涌现出来。
该如何处之?
服从,而或斩开?
不知不觉来到晚晴桥上,怔怔地凝视着泾河水面出神。
一片寂静,看不到游泳的鸭子,听不到青蛙的鸣叫。感觉有点古怪,陈三郎摸了摸下巴,他记得,以前这一带可是生气漾然的,那时候,见着一群羽毛洁白的鸭子呱呱叫着嬉水,还曾心血来潮地吟了一句“春江水暖鸭先知”。
现在,是怎么啦?
“咦!”
很快,陈三郎又发现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桥墩之下,原本该是大片翠绿的水草不知何故,竟然都枯死了,草茎枯黄,毫无生机。
“春天里,芳草也会死?”
不过他不是什么专家,虽然感觉奇怪,但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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