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栩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哼着小调顺着路灯向前走。刚经过一处隐秘的胡同口,又后退着倒回来,侧头望着小胡同皱起了眉头,视线尽头,慕如笙正慢慢从昏暗中走出来。
“你干嘛去了?平时踩点回家,今天磨蹭什么呢,”晏栩骂骂咧咧,“这不是你平时回家的路吧,问你话呢?偷情去了吗你?不知道老公会担心吗?”
慕如笙停到晏栩身前,慢慢抬起了手,只见印着“小白家药店”LOGO的塑料袋挂在她手上:
“去买口腔溃疡贴了,麻药,可以止痛。”
晏栩猝然愣住了。
不远处马路上车辆来去,身后小路上行人来来去匆匆,人群从地铁口涌出,如同泄洪般散向四面八方。
足足五分钟,晏栩纹丝未动,瞳孔剧烈颤抖,侧脸因咬紧的牙关而显出狰狞的痕迹。
“回家吗?”
慕如笙去拽晏栩的手,晏栩却推开了她,自己慢慢向后退了两步,紧接着在胸口剧烈起伏中捂住了脸,滚滚热泪从指缝中一颗颗落下。
五年前,他每天晚上穿着同一件秋款薄风衣走这条路去接慕如笙下班,北京城十二月的寒风如刀片般刺骨,他冻得嘴唇都发紫,可每次慕如笙问他冷不冷的时候,他都只能故作洒脱地笑笑说,美丽冻人。因为他当时身无分文,开不了口问她要钱买冬衣。
晏栩死死抓着装着药的购物袋,指甲插进肉里,骨节泛出缺血的苍白。他无声地抽泣了一会儿,捂着脸慢慢蹲下身子。
五年前的寒冷冬夜里,他牵着乌龟走出漆黑狭窄的小胡同,那晚他没有哭。分手后的那段日子里,他埋头进ABC,整夜整夜地失眠,好不容易睡着,梦里又是那这淡然无波的眼睛,他捂着胸口猝然惊醒,痛到眼眶发热,但他开灯翻开托福真题,死死瞪着通红的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刚到芝加哥的那段时间,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原来孤独可以把人逼疯,原来人最难过的时候,呼吸里真的能带着血腥味。他对着空白的墙壁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抽到肺腑里浸满凉烟,借此缓和疯狂蔓延的思念。那时,他也没有哭。
“妈妈,你看那个叔叔,哭得好吓人啊。”
“别说话,快走!”
妇女牵着小女孩的手匆匆躲开。
“啊——”
晏栩仰起头,咧着嘴,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大哭,眼泪如暴雨倾盆,满脸的鼻涕眼泪在路灯下闪闪发光。
行人闻声纷纷望去,不少路过的车辆还降下车窗投去好奇的目光。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晚高峰时段最繁华的街道上,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一辈子都眼泪都流尽,把前半生所有无奈、痛苦和委屈都随着眼泪发泄出来。
如果那晚他没参加狐朋狗友的酒局,那就不会从朝阳医院门前经过,不会突然犯烟瘾去买打火机,就不会在便利店里对一根木头惊鸿一瞥,然后一见倾心。
倘若他依然是个吊儿郎当的小少爷,仍旧不知心碎是何物,他会在傍晚去赴荒淫糜烂的酒局,如果走在路上与这位气质清冷的美人擦肩而过,他不会多看她一眼,也不会知道她叫慕如笙,是一位阿斯伯格患者,是海龟精英,是清华教授,不知道她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麻烦请快一点”,更不知道她是他生命里最痛苦却又最欢愉的一抹颜色。
“啊——”
晏栩哭得全身抽搐,双腿发软,近乎虚脱一样坐到了地上。
慕如笙平静站在一旁,脸上依然带着那份旁观者的冷漠,居高临下看着晏栩。
然后她在一道道或惊异或审度的目光中慢慢跪下去,紧紧抱住了晏栩的后背。
十字路口红灯变换,车辆路人来去匆匆。
三月杏花纷纷,花瓣拂过青灰石墙与车水马龙的大街,夹杂着痛彻心扉的哭泣声在风中旋转飞上苍穹。
血管脉络里奔腾的热,与宇宙燃烧后的冷,都尽在此刻。
这里霓虹璀璨,宛若无尽星河。
—以下不收费—
感谢大家这一个半月的投珍珠和订阅支持!
第一本写狗血,第二本写沙雕,导致读者群体完全割裂,再加上珍珠太少,没有榜,收益凉得一塌糊涂。我知道全订阅的读者里有对甜宠不感兴趣但为了鼓励我依然订阅的姑娘,鞠躬感谢,万分感激。
写到最后部分才意识到《暗烧》的沙雕有门槛,只有能get到梗、能在脑海中建立视听画面才能get沙雕。比如情深深雨蒙蒙那场戏,先写晏栩遇见车不躲,原地不动等车撞过来,铺他自杀,然后镜头一拉开,他根本不是在马路上,而是人家的停车位上。再比如,晏栩越狱后,用《肖申克的监狱》里那场雨相同镜头配上燃向音乐,让他喊出“dobbyisfree!”就会很二逼,都是拍出来会很好笑,写成文字需要读者自己想象,这是我考虑不周。
《暗烧》的灵感是我去药店买口腔溃疡贴的路上蹦进脑子里的。最开始就只有晏栩蹲在马路上哭得死去活来这一个画面,然后我想这个人为什么会哭得这么惨,口腔溃疡贴能代表什么,想了一路,回家的时候故事脉络就很清晰了。
所以,截止到这里刚刚好,再写番外就是画蛇添足了。
追·更:ρο1⑧s𝓕。cᴏm(ωоо1⒏υi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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