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陈粥从自习室出来,搓了搓被雪冻得发红的手,把自己鞋上的雪掸了掸,钻进了学校边上的小超市,挑了一把伞,要去结清款项的时候,看到老板盯着电视机嗑着瓜子。
陈粥随即瞟过去,电视里正在播报着一则财经新闻。
当日的大宗商品交易跌破底价,几个做空机构被查,资本圈子里套了一圈又一圈的泡沫,终于在那一日被戳破。
陈粥从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到被带走的季言冬。
她立刻丢下未付钱的伞,不顾外头飘扬的大雪,一步一步踏入深重的雪夜。
那一日的雪大的近乎要埋葬一切,她从前觉得舒服的学校里的那片大草坪成了她最大的阻碍。
她连着一步塌下去,再抬起来的时候回头看到自己的足迹孤独地落在雪地里。
好在外头的马路上,车灯明亮的昌京还未腾出间隙放缓车流让雪能积得那样厚。
那雪落下后就碾进不同纹路的齿轮里,被飞驰而过的车子带走。
陈粥没有打伞,只能站在那公交车站下,等着好不容易打到的拥堵在两个路口后的车。
在她持久不安地等待中,公交站里遮蔽在那大人伞下的小朋友,捧着一本书,在那儿一字一句地念着刚学到的诗句:
“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1)
他一字一句读完,然后扬起自己的脑袋,问到:“妈妈,那是什么意思?”
好在一阵汽车鸣笛声响起,陈粥逃命似得躲进车里,她把窗户关得严丝缝合,生怕外头的声音飘进来,那些照本宣科的解释会让她头皮发麻,她于是催着司机:“师傅,麻烦您快点。”
鬼知道那天的雪有多大,路有多堵,她慌张到忘了问一问沈方易有没有回来了就往他的别院洋房赶去。
好在她赶到的时候,三楼的主卧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陈粥站在台阶上的时候,小腿还在颤动,她抬头看了一眼灯光,循着那台阶快步而上。
最后当她落在偏门的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陈粥迟迟没有再往上。
她的关心和不安,到了最后的关头,却成了害怕。
陈粥下了决心,她拧开门把手,开了主卧的门。
陈粥看到,沈方易就在那儿。
她的心终于一点一点的开始有了活力。
他就在那儿啊,就在她熟悉的那个对着槐花树的窗台前,就在他们从来都喜欢待的那个阳台上。
只是他唯一留下的灯实在是太过于凄惨,暗黄的灯光奄奄一息地趴在墙壁上,好似再有一阵风来,就会吹灭这最后的残光一样。那大开的阳台上尽是他掉落的烟灰,混着脚底下的杂雪,脏污的不成样子,但他的眉眼,依旧不染尘埃,不沾霜雪。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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