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官们商议了一日,最后给四皇子晋尧定下的谥号为“悼颖”。
下葬前一夜,晋昭终究还是去看她们母子最后一面。
雪纷纷扬扬地下着,整个皇宫都被覆盖在一片洁白之中。
晋昭独自坐在爱人和孩子的棺椁前,他的头发已经半白,身上穿着红龙袍,显得格外落寞。
男人眼神空洞,心中空落落的,心脏似已被挖空,往里灌入了无数冰雪。
寂静幽冷的灵堂内,白幡随着寒风飘摇,红袍男子依靠在棺椁边,目光望向殿外寂寥的雪夜,晋昭开始思念父亲。
阿耶,在得知母亲去世之时,你是不是也这么痛啊?
晋昭第一次体会到他父亲对复仇的执念,就像此刻他恨不得将杨氏崔氏一举歼灭一样吧。
他自出生身体就不好,汤药不断,看起来远比其他同龄孩子弱得多。
他是中的毒,庾皇后下的毒,毒死了他的母亲,也让他抽筋毒素的折磨。
从小阿耶就让他隐忍,一遍遍告诉他一定要报仇,寻到时机灭了庾氏,再杀了庾皇后和太子,为母亲报仇。
报仇成了父皇的执念,也成了他的使命,他似乎就是在为报仇而活。
庾氏势大,想要报仇,他必须要娶个世家女壮大自己的势力,这是他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可偏偏,在少年慕艾的年纪,他遇上洛沁,遇上此生挚爱之人。
洛沁是他一生中唯一的爱人,她温婉贤淑,才貌双全,在见到她之前,他从不懂情爱,甚至也不懂阿耶一个君王,为何会对母亲有那么深的感情,可在遇到洛沁后,他通通都懂了。
原来,心是无法控制的。
自从遇到了洛沁,他的心再也装不下别人了,尤其是在与洛沁表情成功后,他更是欢喜得夜不能寐,觉得自己的人生除了为母报仇,也活出了别样的色彩。
他与洛沁相交后,写信告知了父皇,父皇知道后是欣慰的,只是告诫他不要忘了正事。
晋昭自然不会忘,娶贵女灭庾氏,他一刻也不敢忘。
他那时就在想,报仇完登上皇位,到时洛沁陪在他身边,他们共育子女,看着孩子们一点点长大,此生也无憾了……
可是洛沁却不愿为妾,为此要与他断,要逃离他。
曾经他不懂,不懂为什么洛沁却不满足于此,为什么一定要在意那些东西,现在他懂了,可她已不在了。
若是他没有那么多女人,洛沁和孩子也不会……
他对洛沁从来都是真心的,心里也的的确确从来只有她一人……
明明,如今他大仇得报登上皇位,也与爱人有了孩子,一切都在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可是啊,他终究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
他的娉儿,他的尧儿,通通都死于非命啊!他怎么不恨!
他原以为,自己不会步入阿耶的老路,可最终,他的下场比阿耶还凄惨。
起码阿耶还有他作伴,可他却什么也没有了……
悔恨和自责充斥着晋昭的心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执着于权力和地位,也许他就不会失去他们,再来一次,他还是选择与父皇一起为母亲报仇,但这次,他一定会保护好洛沁,不再娶那些女人了,不会再让她受半点委屈了,她会是他堂堂正正的妻,他们只有彼此。
雪越下越大,寒风瑟瑟,晋昭的身影在寒风中簌簌发抖,冷,可身体再冷也远没有心里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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