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和探究固然有一点,但没到冒犯的程度。主动与辛榕打招呼的人不多,但只要有人迎上来与邵承昀寒暄,总会客气地带到辛榕。 相比较而言,林莺对待辛榕要热情许多,也许是因为辛榕肩负着要替邵承昀度过一劫的使命。在身为母亲的林莺那里,意义自然不一样。 林莺此前与慧姨通过好多次电话,慧姨甚至偷偷拍过辛榕的小视频发给她。 只是慧姨毕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拍摄视频不讲求角度或构图,镜头也晃动,所以林莺见到辛榕本人的你永远防不胜防 辛榕不知道邵承昀是不是在背后帮过自己。因为自从那次报表事件过后,他在总经办的日子突然好过了许多。而且汤经理还给他建议,让他去更有实践价值的客房部工作一段时间,这不是把他往外推,而是比较实际地替他考虑。 辛榕的确是欠缺客房部的经验,这本身也是酒店最直接面对客人的一个部门。此前有些工作在辛榕那里就近似于空想,必须要在客房部实习过,才算接了地气,也更能全面理解酒店的定位与发展。 汤璐是个权限比较大的经理,她安排辛榕去客房部的事没有遇到任何障碍。当客房部的胡经理来领人时,还笑嘻嘻地和汤璐说,“长这么好看就该早点来客房部,是吧汤经理?客人不管投诉什么,一见着个大帅哥出面,气全消了嘛。” 胡经理并非说笑,这份直面客人的工作少不了要考虑各种因素,尤其给客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所以长得好看是加分项。 辛榕刚去客房部实习还不满一周,就从投诉单上看到了楚喻的名字。 他先愣了愣,继而很快冷静下来。 他想楚小姐应该是有备而来的。之前辛榕一直在总经办,应对的都是些琐碎繁杂的事务性工作,楚喻想必打听过他,当时还没办法对辛榕下手。现在辛榕刚转到客房部,楚喻就上门来投诉了。 没这么凑巧的事。她就是冲着辛榕来的。 楚喻于前晚入住,订的是豪丽最贵的套房之一。一般只有结婚蜜月、或者参加某些高规格会议的商务人士才会订下这种房间。 楚喻在名义上也算是邵承昀的表妹,但其实是邵承昀伯母那边的晚辈,故而和邵承昀没有血缘。她喜欢邵承昀这件事在邵家不是秘密,知道的人挺多的。 楚喻样貌明艳,家底也不错,并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反之性格比较泼辣。她喜欢邵承昀是从初中就开始了,总认为自己在未来可以帮到对方,助其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 所以邵承昀通过协议结婚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她甚至想过给自己改生辰八字,就像灰姑娘的两个姐姐要把脚削小了去挤水晶鞋一样,楚喻不能接受站在邵承昀身边的人不是自己。 后来她又听说那个结婚对象是个男生,而且家世极其普通,忽然松了口气,感觉这种人不会对自己形成威胁。没想到几周前的一场家宴让楚喻迅速警惕起来。 就如同林莺发现了那种只在邵承昀和辛榕之间才有的氛围感,楚喻当然也发现了。 她觉得邵承昀对那个名叫辛榕的男孩有种不寻常的偏爱,眼神总在他身上打转,这是楚喻此前从未见过的邵承昀的一面。这让楚喻慌了神。 辛榕进入套房时显得很稳重,他先敲门,里面有女声响起,“进来。”于是辛榕把因为反扣着安全锁而支出一条缝的房门推开,走了进去。 大套房布置得一贯奢华贵气,楚喻和她的闺蜜坐在沙发里。 辛榕走过去,客气地说,“楚小姐,您好,我是经理助理,姓辛。” 他没讲自己名字,这个本来不重要,可是楚喻立即刁难地问了一句,“全名呢?” 辛榕知道她是故意的,因为家宴那天他们面对面见过无数次。楚喻理应知道他的名字。 “辛榕。”但他还是说了,又问,“请问楚小姐您对我们的客房服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辛榕此番前来,做的就是挨骂的准备。 能够进入这间套房的客人都是不能得罪的。现实如此,花钱的就是老大,不管有什么不满,辛榕都没资格辩解,只能老老实实赔礼道歉。 楚喻花掉几万住上一晚,为了就是给辛榕难堪。 她提出了一堆问题,从床铺到饮食,包括楼下花园在白天轻微的施工噪音以及夜间的灯照,辛榕一一和她说抱歉,也在自身权限内承诺会给她打折作为弥补。可是楚喻不要打折,她就是来羞辱辛榕的,打折削弱了侮辱人的快感,她在乎才不是那几个钱。 有些话说得极其难听,辛榕脸色渐渐变得有些白,没有刚进房间时的那么淡然了。 可是辛榕不能发火,他的这个实习来得特殊。正因为背后有着邵承昀,甚至动用了周朗夜这种大佬的关系,反而一点不能落他人口实。否则传出去就会变成高层的人公私不分。 辛榕知道楚喻来找自己纯属私仇,他更不想让邵承昀知道这件事。没必要,辛榕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受这一点刁难可以自己消化。 楚喻训人训得很是得意,最后说,“你的道歉太没诚意,连鞠躬都没有吗?” 辛榕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他骨头很硬,心气不曾低微过,口头道歉尚且可以忍受,毕竟职责所在。可是楚喻再这样没完没了地挑衅,他也不能一退再退。 他什么话都没说,眼神很冷地看着楚喻。 其实就连陪同楚喻前来的闺蜜都觉得这个过程有点过分了,因而在暗中扯了扯楚喻的一只手,想让她适可而止。 “鞠躬?听见了吗?”可是楚喻不依不饶。 辛榕仍然没有说话,看着楚喻。之后有长达十余秒的沉默,楚喻甚至被辛榕的视线看得有点不自在了,猛然地站起来,说,“你这是什么态度!?竟然敢这么跟客人挂脸的?” 辛榕脸色有些白,声音还算冷静的,说,“楚小姐,如果你跟我有什么私人恩怨,大可不必花几万元一晚就为了来见我这一面。” 楚喻顿时哑了哑,辛榕又说,“我个人的言行也代表着豪丽。向您道歉是出于对客人的尊重,如果没有原则地跟您鞠躬弯腰,也意味着豪丽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企业。我想这不合适。” 如果邵承昀见到这一幕,一定会惊叹于辛榕如此迅速的成长。 他正在学会与人对峙的技巧、解决问题的方式,以及有理有据的回击但不使自己显得咄咄逼人。 邵承昀把他带下游轮不过数月,他已经逐渐独当一面起来。 如果邵承昀真能看到这一幕,那他应该及早警惕,好好留住这个男孩,不要让他再继续于重压之下蜕变。因为真到那时,邵承昀恐怕就会失去他了。 可惜邵承昀不在场,对于发生在豪华套房里的这次危机公关也无从得知。 辛榕并没有因为自己占据上风而在言语上继续刺激楚喻,他的本意是来解决问题的。不管楚喻出于什么原因订下豪丽的套房,他都要尽可能让她满意的从这里离开。 但是楚喻不喜欢他的这种就事论事的态度。 楚喻承认自己低估了对手,辛榕远比她所想象的情绪稳定且抗压力强,所以到最后楚喻变得有点口不择言,对辛榕说,“你现在还能站这儿跟我说话,是因为一年的合约还没到期,你对邵承昀也还有利用价值。” 大约是因为提到邵承昀的缘故,楚喻终于从辛榕脸上看到了一点反应,继而更为尖锐地说,“我知道你对他心存幻想,以为你们可以日久生情。你敢问他一句吗?问他一年后你们还有没有可能?你去听听他怎么说?” “你要是不敢问?就说明你心里也没底,你知道答案是什么。再过几个月你打包走人的样子一定比现在难看!” 楚喻也是个狠人,知道怎么一针见血的刺伤对手,也知道专挑辛榕最脆弱的地方下手。 由于他们的对话已经从表面上的客房投诉转向了毫不相干的方向,楚喻自知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说完这些话,她抬颌示意闺蜜可以走了,从辛榕跟前经过时,她的视线在辛榕脸上一扫,带着嘲讽说了句,“就算没有我,也有其他人追求邵承昀,你永远防不胜防。” - 辛榕这天余下的工作时间是强打精神完成的。在表面看来他似乎并没有因为楚喻的几句话而受到影响,内在却发生了动摇。 邵承昀当晚有一场应酬,辛榕在结束网课以后和慧姨说自己不在家里吃饭,而是让司机送他去老宋夫妻家,他要如约去看糖糖。 辛榕仍然保持着每周至少与糖糖见面两次的频率,偶尔会更多些。他已经为糖糖联系好了本地的一间幼儿园,春节后就要送小丫头去日托班。 辛榕特意绕开了饭点,去的时候老宋夫妻已经在刷碗了,而糖糖独自在客厅里玩耍。 小孩子身上总有一种很治愈的奶乎乎的气息。辛榕在宋家陪糖糖玩了一小时,其间很多次地主动去抱她,听她用小奶音叫自己“哥哥”,可是实际上并没有因此受到多少抚慰,反而觉得更加愧疚。 这种寄养在外的生活是会让小孩子感到缺乏安全感的,无论辛榕怎么弥补,始终是能力有限。 糖糖生父的案子审判在即,辛榕也找律师打听过,糖父没有二十年估计放不出来,而糖糖的生母至今没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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