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昭他们一匹马、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晃到城南难民署时,太阳已经西斜,天边被染成了一片橙红,已然近黄昏。温暖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到达临时处所的那个独立小院时,小玉公子早已在门前焦急地等候多时。
当萧祁昭利落地翻身下马,小玉公子像往常一样急忙迎上去。正要说什么时,却见萧祁昭身形一转,朝马车那边走去。
马车的帘子被轻轻掀开,杜筠婉四仰八叉地睡得正香,毫无形象可言。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上,一只手还耷拉在一旁。
萧祁昭看到这一幕,瞬间又想起来,她在毓庆宫的软榻上睡觉时,也是这般好看的光景。一时间,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眼中流露出一抹温柔和宠溺。
小玉公子望着萧祁昭那不自觉弯起的嘴角,心中的好奇愈发浓烈,忍不住伸长了脖子,使劲往马车里面瞧,那模样活像一只好奇的长颈鹿。
萧祁昭眼疾手快,一把将帘子放下,脸色瞬间变得严肃,恶狠狠瞥一眼小玉公子道:“非礼勿视!”
小玉公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斥责吓得虎躯一震,随后,他一脸不屑地将头扭了过去,嘴里嘟囔着:“你有礼?就你能视?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了不起。”
当他再次回眸时,萧祁昭已经将滚得四仰八叉的杜筠婉收拾整齐。只见他用狐裘将杜筠婉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稳稳地抱着她,步伐坚定地往屋里走去,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生怕惊醒了怀中的人儿。
在萧祁昭抱着杜筠婉路过自己身边时,小玉公子故意伸长了脖子,瞪大眼睛使劲瞅了一眼。这一瞅,可又吓了一大跳,眼睛瞬间瞪得滚圆:“杜二小姐?你们……你你你……”
他的声音因为惊讶而变得结结巴巴,手指着萧祁昭怀中的杜筠婉,颤抖个不停。
他的脑海里迅速闪过好多画面,那些风花雪月的、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场景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他越想越觉得不可置信,心中忍不住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这这这……”小玉公子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嘴巴张张合合,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过了片刻,他才如梦初醒,一路跟着萧祁昭进了屋里,脚下的步伐还有些慌乱。进屋后,他还不忘帮萧祁昭把房门关紧,那动作急切而又小心翼翼,仿佛生怕被外人看到屋内的情景。
这一向自持能力甚佳,以冷静沉着、理智果断着称的太子殿下,怎么如今也效仿起,那些陷入情啊爱呀之中无法自拔的痴男怨女了?
萧祁昭小心翼翼地走进内室,将杜筠婉轻轻搁在床榻之上。又怕这简陋的被子无法让她睡得舒适,于是他又细心地将狐裘扯了扯,仔仔细细地给她盖好。起身后,还不忘将帷幔轻轻拉下来遮挡住,为她营造出一个安静而温暖的空间。
做好这一切,他转身,脸上带着一丝恼怒,没好气地踢了一脚小玉公子:“你什么你!这什么这!”
他的声音中透着几分不耐烦,可明明眉眼里皆是笑意。
小玉公子被莫名其妙踹了一脚,心里那股不服气瞬间涌了上来,他跳着脚喊道:“你还踹我?我这两日为了你忙前忙后,脚不沾地,都快累死了!”
他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和愤懑,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瞪着萧祁昭。
萧祁昭对他的抱怨并不领情,此刻的他只觉得口渴难耐。方才马背上的水袋给杜筠婉用了,他们毕竟还没有成亲,男女有别,也不便二人共用一壶水。
于是,他径直走到那张老旧的八仙桌前,动作有些急切。他拿起茶壶,也不管不顾,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随后仰起头,咕嘟咕嘟地大口饮下。
这水居然是热的?
萧祁昭咽下口中的水,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他都好些日子没来难民署了,虽然小玉公子知道今日是来这里和他议事。可是以小玉公子大大咧咧的性子,他才不会如此细心地提前烧好热水备下。
突然,萧祁昭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愕地回头问道:“老师也在?”
小玉公子刚张开嘴巴,就听房门“吱呀”一声从外面缓缓推开了。
“老臣在!”说话之人,正是太傅张霖泉。
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几分威严。只见他一脸黑线地走进来,脸上的神情阴沉。
他恭敬地拱手朝萧祁昭一拜,然而口中却并没有说什么恭维的话,反而是颇有几分怒气道:“不仅在,老臣还都看到了。”
看见了?
萧祁昭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颤,就像是个做错了事被当场抓包的孩子,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勉强吞咽下涌上喉头的紧张,心脏砰砰直跳。
老师这是看见了他抱着杜筠婉进屋子?这事他是无论如何也狡辩不了的。
可转念一想,他都已经决定向杜司业提亲了,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对张霖泉拱手,正要开口说明情况时,却见张霖泉摆了摆手道:“太子殿下,今日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先谈正事吧!”
张霖泉的语气坚决,不容置疑,眼神中透着三分严肃,七分了然。
小玉公子偷偷睨了一眼萧祁昭,只见萧祁昭紧抿着嘴唇,神色间带着一丝无奈,最终咽下了自己想说的话。
随后,二人一起恭敬地拱手向张霖泉一拜,齐声说道:“是,老师。”
三人在桌前坐了下来,小玉公子为了缓和气氛,很是殷勤地拿起茶壶,给萧祁昭和张霖泉倒水。然而,这一举动却博来张霖泉的一记眼刀子,那眼神十足的凌厉,似乎在说:“整日和太子殿下混在一起,明明看到他在做傻事,为何不去制止?”
小玉公子缩了缩脑袋,像一只受惊的鹌鹑。他悻悻地放下茶壶,闷闷地坐回凳子上,低垂着头,不敢与张霖泉对视,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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