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杨梅正熟,是喝杨梅饮的时候。
慕朝游知道他爱喝这个,说:“昨日刚到的杨梅,正新鲜,你现在过去,阿雉就在店里。”
刘俭笑道:“可俭怎么觉得娘子亲手做的杨梅饮要比阿雉做得好喝一些?”
慕朝游早就习惯了这人的满嘴跑马,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淡定道:“没办法,店里油快用完了,总得有人跑这一趟。”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慕朝游当然不会只买点油就回,少不得要四处转转,查缺补漏。
陆陆续续买了点儿零零散散的必要之物,这才租了一辆牛车往回赶。
马车还未到面馆,王道容便瞧见了慕朝游,而慕朝游几乎也在瞬间瞧见了他的车架。
一怔之后,她第一反应便是避开。
王道容眼睫动了动,将她的唯恐不及尽收眼底,心里霎时弥漫起一阵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偏头想了想。
扭脸叫阿笪换一条仍可绕行到面馆的便捷小路,确保能在慕朝游到达前及时截住她的去路。
看着王道容的车架远去,慕朝游微微松了口气,只当他是没看到自己。
然而就在牛车即将行进到面馆时,王道容的车架竟又如幽魂一般出现在她面前,并且这一次,马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车帘半别,露出车内的人影。
王道容眉睫低垂,静坐在车内,细白的手指半搁在膝上。
他一袭白纱裹身,乌发半挽一支玉簪花花簪,一双眼黝黑冷清,渊月沉珠,湛然莹澈,主动出言向她问好。
他语气不疾不徐,冷清清如碎玉乱珠,“慕娘子。”
下颌扬起一个矜持的弧度来,“巧遇。”
慕朝游被猛地堵了个进退不得,不好再故作不察,只得说:“王郎君,你怎会在此?”
王道容望进慕朝游的眼里。
她乌黑的眼仁中清楚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他一颗心霎时安稳了许多,语气也不知不觉轻柔了一些:“大抵上是因为有缘吧。”
可能是因为前几次相逢故作不相识,她心虚在前,一时间竟不知要怎么接他这个话。
偏偏王道容哪壶不开提哪壶。
忽问道:“容可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了娘子?”
慕朝游讶然抬眼,“郎君这说得什么话?”
王道容想了一想,语气很轻,“若非如此,为何容三番两次远远瞧见娘子,娘子总要装作不识呢?”
慕朝游微睁大了眼,一时语塞。
她每次装作没看见,难道不是因为他那天说了那一番没头没脑的话吗?
他在装模作样什么?
可在迎上王道容视线的刹那,慕朝游确信,他其实什么都知晓,也什么都明白。
那他为什么说出
这一番让她下不来台面的话。
除非,他是故意的。
他的语气柔和,却在瞬间突破了她的安全区。
王道容知道如何让人感到不安,他的神情柔和,嗓音淡缈,与这样的人说话非有如沐春风之感,反倒如陷泥沼。
刘俭曾经说过,与王道容说话,不是生疏得像被他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就像是被他强-奸了。
话糙理不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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