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几天安胎药,我反而吐得愈发厉害,站起来双腿直哆嗦。
老医官说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和我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刺头。原来打娘胎里就不是个好东西,竟是这样诠释的。
好在我虽身子虚弱,但肚子里的孩子却无比的坚强。
先前没注意有孕,还大言不惭地要将老医官酿的酒都喝光,如今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连喝白粥的心思都没了。
总之,怀孕是件辛苦活,我有些后悔。
不知道这样痛苦而漫长的孕期,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也许是见我实在苦恼,叶真开始唱起各种童谣,恐怖的居多。
我时常听着听着就郁闷了,她嘴里正念叨着“木头娃娃开开门”,被房间里突然响起的开门声,吓得皆是一激灵,只见师姐为我俩嚎啕的嗓音也吓一跳,好端端的白米粥打翻一地。
师姐攥紧拳头,默念“不生气”,然而实在气不过,凶猛地合上门。在她略带怒火的脚步声走远后,门倏尔塌了。
叶真说,这对胎教不好。我不由地嗤之以鼻,说得好像唱恐怖童谣对胎教就很好似的。
但我不提。
提了也不一定打得过。
算了……还是安安静静养胎吧。
叶真转而道,她要做孩子的干妈。我这会是有骨气的:“干妈可以当,红包得大大的。”
哪知叶真面不改色的道:“昨晚老医官酿的酒,好像又少了一小壶。原本少这一小壶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惜某位公子临行前交代过,别让那只死不悔改的小馋猫沾酒,我也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你说是不是?”
我就差给她膜拜了:“尽管当!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谈钱多伤感情。”
叶真面上滴水不漏,丝毫不泄,只是唇角的笑意如沐春风:“你啊,被你家公子吃得死死的。从小就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没出息。”
我长吁一口气,也为自己以后的人生感到惆怅:“大概是我和他初遇的方式不对,我是脸着地的,没能占得上风。不过没关系,以后若我能占得上风,嗯哼!”
“占得上风你要如何呢?”坍塌的门洞外,那人长身玉立,从容万分地将湛蓝色的衣袍搭在臂弯上,面容是菩萨般的一团祥和,只是双眼眯成狡黠的弯月状,让我由骨子里发出畏惧的声音。
“公、公……”子字还没落在舌尖,便被他深潭似的眼神看得手足无措:“你不是说回离州一趟吗?”
我刚才偷喝酒的话没被他听到吧?
白端一身衣袍都湿透了,但瞧着我的眼底却凝起几分笑意:“回了,又回来了。”
“这么快?”
我蛮惊讶的,本以为来回至少要十天半个月,没想到白端七天的时间就回来了。白端去换了干净的衣裳,很是习惯地抬手搭在我肚子上:“他有没有再闹你?”
我望见他的神情好像很是倦怠:“还好,你困了就回屋睡吧。”
白端语音模糊地嗯了一声,又靠过来些,干脆搂着我的肩低声道:“我就睡这。我怕天太黑,你夜盲症犯了,晚上起夜不便。”
他还想说我刚才大放厥词,但连天加黑的赶路实在太困,只一小会儿便沉沉睡过去。我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声,很是安心。
叶真拍了拍手站起身,微微晃动纤细的脖颈,发出熟悉的骨头声,笑道:“看来我成碍眼的了。”
我看着搂着我肩的白端,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容色倦怠的缘故,气色好似比之前差很多,我伸手去拧他的脸。叶真有无无意地一咳,白端只是无意识地皱了皱眉,搂住我的手紧了紧,也无别的举动。
要知道他对人可是温和中透着疏离的,是个实打实的笑面狐。如今睡颜踏实,身子温暖而柔韧,我甚至能闻到好闻的净水味,这在以前简直不敢想象。
至少,他以前很少当着别人面睡觉。
叶真忍不住说:“他对你是动了情的,但仍能保持礼数。这样的男人不容易啊……”
我想我终于明白长久以来,缺少的是什么:我好像不太懂男女之事。倒不是男欢女爱的事,而是彼此的心情。
我没有意识到,白端在面对我时,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我只懂感情是气势如虹的宣泄与占有,却唯独不明白那些情动下的独自隐忍。那些除了欢喜之外,复杂又莫测的情绪。
“以前只知道喜欢他跟着他,却不知道怎么去相信他爱他。”我垂下眼,抚摸他笔挺的鼻梁,凉薄的唇。千言万语都表达不了,此刻被他依偎时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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