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几乎已经被尊为圣人,竟敢&ldo;批判&rdo;他,岂不是太岁头上动土!这有点咎由自取,但也不完全是这样。在莫须有的罪名满天飞的时候,谁碰上谁就倒霉。长之是不碰也得碰的。结果被加冕为&ldo;右派&rdo;。谁都知道,这一顶帽子无比的沉重,无异于一条紧箍,而且谁都能念紧箍咒。他被剥夺了教书的权利,只在图书室搞资料,成了一个&ldo;不可接触者&rdo;。反右后,历次政治运动,他都是带头的&ldo;运动员&rdo;,遭受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批判。这却不是他笔下的那种&ldo;批判&rdo;,而是连灵魂带肉体双管齐下的批斗。到了&ldo;十年浩劫&rdo;,他当然是绝对逃不过的。他受的是什么&ldo;待遇&rdo;,我不清楚。我自己则是自觉自愿地跳出来的,反对那一位北大的&ldo;老佛爷&rdo;,在牛棚中饱受痛打与折磨。我们俩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ldo;四人帮&rdo;垮台以后,天日重明,普天同庆。长之终于摘掉了&ldo;右派&rdo;帽子。虽然仍有一顶&ldo;摘帽右派&rdo;的帽子无声无影地戴在头上,但他已经感觉到轻松多了。有一天,他到燕园来看我,嘴里说着&ldo;我以前真不敢来呀!&rdo;这一句话刺痛了我的心,我感到惭愧内疚。我头上并没戴&ldo;右派&rdo;的帽子,为什么没有去看他呢?我决不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才不去看他的。我生平最大的缺点‐‐说不定还是优点哩‐‐就是不喜欢串门子。我同吴组缃和林庚同居一园之内,也是十年九不遇地去看看他们。但是长之毕竟与他俩不同,我不能这样一解释就心安理得,我感到不安。
长之伸出了他的右手,五个手指已经弯曲僵硬如鸡爪,不能伸直。这意味着什么呢?我说不清。但是,我的泪水却向肚子里直流,我们相对无言了。这好像是我同长之的最后一次会面。又隔了一段时间,我随对外友协代表团赴印度访问,在那里待的时间比较长。回国以后,听说长之已经去世,我既吃惊又痛苦。以长之的才华,本来还可以写一些比较好的文章共庆升平的。然而竟赍志以没。我们相交七十余年,生不能视其疾,死不能临其丧,我的心能得安宁吗?呜呼!长才未展,命途多舛;未臻耄耋,遽归道山。我还没有能达到&ldo;悲欢离合总无情&rdo;的水平。我年纪越老,长之入梦的次数越多。我已年届九旬,他还能入梦多少次啊!悲哉!
2001年8月29日写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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