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妃用清水涤了手,拿起一块小奶饼喂到何当归嘴边。“清儿,你最喜欢吃酸乳酪,尝尝味道如何。”
何当归一愣,就着燕王妃的手咬了一口。不错,她最喜欢吃这种奶味儿点心,而且是当十公主那会儿最欲罢不能的一道吃食。有几名宫人得知后,刻意把她例饭中的加奶的点心和汤羹都剔除,让她半点吃不到,想得发紧。而熠迢的前世,索叔叔凡奴,就为了给她送点乳酪,屡屡闯进守卫森严的皇宫大内。
燕王妃专拣奶饼喂她,这一定是巧合吧?何当归回过神来,也涤手斟茶奉给燕王妃:“母亲喝口茶润润嗓子吧,因为女儿的事,让母亲也跟着受惊,女儿万分惭愧。”
“傻孩子,这算什么事儿,谁理那班跳梁小丑,别放在心上。”燕王妃接过茶细品,将一杯茶吃尽了,又抓着何当归的小手细看,口中赞叹着,“同样的茶,你的手斟出来就特别的香醇,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吧,都是从父母那里继承的。”
商氏和王姨娘都艳羡地看着何当归,觉得她不光凭空捡了个郡主位分,还有个拿她当亲女儿一样疼的王妃母亲,实在过分好运了!
她们正在母女情深,那个名叫子尘的少年又回来了,先时只站在不远处,冷冷望着商氏、陆氏等人不说话。陆氏也是个机灵人,立刻起身说自己还忙,就不送王妃了,又让何当归只管在王府安心住着,婆婆面前有她呢。
陆氏一告辞,其他人也不能赖着不走了,尽管都想多看会儿戏,可那名雪衣少年的气场不是盖的,眼光似冰霜一样落在脸上,被他看过的人都浑身发抖。
等到凉亭里只剩燕王妃、何当归和两名王府丫鬟的时候,少年子尘才开口说:“来的是应天府的衙役,他们本不敢在孟家放肆,就是应天府尹本人过来还得赔着小心。我先把母亲的话传给他们,他们顾忌着王府,于是留话说‘改日上门讨教’,灰溜溜逃了。我跟在他们后面走了一条街,见他们在小巷里与锦衣卫的人接头。”
“锦衣卫?”何当归诧异,“是谁?”
子尘从头至尾只看着燕王妃,仿佛只向她一人做汇报,不过停顿一下后,他也回答了何当归的问题:“打头的是蒋毅、宋非,听说他们已经离开锦衣府,加入了东厂,不知是真是假。”
燕王妃肃容听完,又问:“衙役拘传清儿的理由是什么?”
子尘面上露出点困惑,眉峰也皱来,他说:“是为了前段时间疯传扬州的长生不老药,都说罗家有这种药,但罗家的当家人是坚决否认的。这几天在京师,罗家有个叫罗川谷的,却拿出一坛子药丸,声称是罗家的秘制宝药,包治百病。”
“荒谬!”燕王妃嗤笑一声,捏着何当归的肩头晃一晃,“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子尘解释道:“罗家绑架民女草花,编造故事诬陷郡主,大闹了孟府宴会,世子孟瑛让应天府介入处理这件事,应天府上罗府、彭府分别要人。彭府说那名参加宴会的姨娘是他们府上的叛徒,所作所为跟彭府无关,又有彭时作保,因此应天府没拿到任何彭府的人。”
燕王妃冷哼道:“真是厚颜无耻,亏他们说得出口。”
子尘平静地继续道:“最后,应天府从罗府拿走了罗川乌和罗川谷,关入大牢,还上了刑问讯。那罗川乌曾任职太医院,在京中官员里的人缘还不错,但不知为何,他入狱的第二天,就有超过十位官员出来揭发他的罪行。最严重的一条是收宫中嫔妃的银子,提供她们春情药,还为一名宫娥催产,最后不成功,一尸两命。那名宫娥服侍过皇帝,有孕也很正常,但催产是违反宫规的事,罗川乌摊上了‘谋害龙嗣’的罪名,足够杀他三回了。”
“罗川谷呢?”何当归料定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就是这个罗川谷,”子尘的目光落在何当归的鼻尖上,如同两颗冰冷的宝石,“他见罗川乌被判死,立刻吓得够呛,说他手里有罗家的传家宝药,愿意献药保命。应天府尹毛道行的祖父正好患病,几名太医都束手无策,毛道行拿宝药一喂老人家,隔天就死了。”
“毛道行的祖父?”燕王妃娥眉一蹙。听说那个老头子早就出家修道去了,成天价烧丹炼汞,吃死也不奇怪,未必就是罗家的宝药害死的,赶巧了也有可能!
“公堂之上,罗川谷吓如筛糠,毛道行刚要以‘居心叵测、假药害人’判他死罪,罗川谷却突然说,那个假药是出自郡主之手,扬州罗东府的很多人都能作证。如今府尹一方面去扬州大牢调人证,一方面又传郡主去当堂对质。”子尘说完,又看向何当归,见她的面上还是一片淡然,他不禁诧异。摊上了人命官司,死的还是有名的道长,这郡主难道不怕?
“行了,事情我知道了,”燕王妃拍了拍何当归的肩头,“你不用理会,我自有决断。走,咱们回王府歇歇去!”
何当归以为燕王妃只是在人前做做样子,没想到外人都走光了,燕王妃还是一般无二的亲昵态度,而且越来越显得自然,完全不像装出来的。
跟着燕王妃出了府,上了马车,只有她们两人独处的时候,何当归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王妃,多谢您仗义援手,其实我今天正打算出一趟门,还发愁怎么告假。有句俗语叫‘给瞌睡的人送枕头’,您实在帮了我一个大忙。”
光线昏黄的摇荡马车里,燕王妃的眸光七彩多情,噙笑问:“我刚才那个乖女儿去哪里了?出了孟府就不喊‘娘’了?”
何当归淡淡一笑,道:“我倒想有您这么一位娘亲,只是恐自己粗鄙,不能入王妃法眼。”
“咚!”
燕王妃突然出手,重重敲了下何当归的脑门,没好气地冷哼道:“好漂亮的说辞,我却听不上这样的话,以后再拿漂亮话来唬我,我就把你扣在王府里,不还给孟家了!”
何当归被敲得一头雾水,无辜地捂着额头,余光从车帘缝隙里瞧见,马车已经走出闹市了,她连忙说:“我有件重要的事待办,要在这里下车,请停车让我下去。人命关天,请王妃成全,日后我一定去王府问安。”说着,她蠢蠢欲动地有了跳车的打算。
燕王妃一把将她按回去,白了白美丽的凤眸,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像个男人。“什么人命关天?谁的命?把事情说清楚,否则休想我放手。”
何当归只好讲明:“我有个中了奇毒的病人,解药就在锦衣府里,我想尽快弄到解药。”
“锦衣府?你早说嘛!”燕王妃大而化之地说,“你爹帮皇上管着长夜阁,那里的手下有一大半都是锦衣卫,高绝呀,段晓楼呀,我都跟他们非常熟,想要什么药就只管向他们开口。”思索一下,她颔首笑了,“你把中毒人的症状写下来,让子尘拿着去找段将军要解药,包管比你一个女孩儿家去方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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