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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直到春宴上那截然不同的首诗，那一瞬间这个年轻公子身上的锋芒，真真正正吸引了蓝珏，那时候的他比他拿刀杀人时还要夺目。

非池中物。

蓝珏知道，如今除了在帝都这些文人墨客，也有不少希望以谋士的身份，辅佐一位贵族，谋求一番事业，蓝珏本能地不喜欢这些人‐‐在灾民遍地的时候，各方势力筹划的却只是如何鲸吞他人领地，劫夺其余贵族的权势，然后壮大自己继续吃喝享乐。

但他又有一丝希望，他觉得，褚襄应该不只是这样的人。

所以，是他故意让人把那首诗散播了出去。

他问：&ldo;我想要的很多，但你准备怎么帮我?&rdo;

一番推诿，问题回到原点，于是褚襄懒得再扯皮试探，雨水浇得他有些寒颤，他直接试探性地反问：&ldo;更大的权力，您不想要吗?&rdo;

蓝珏：&ldo;我应该想?&rdo;

褚襄笑：&ldo;那么您在春宴上遭受到的还不够吗?&rdo;

春宴，连聆荷塘的女官都敢在背后惋惜蓝珏的出身，没有任何一个贵族愿意结西唐国的亲。

蓝珏的脸色慢慢变得冰冷，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杀意弥漫。

褚襄仿佛感受不到。

他嗤笑着说：&ldo;权力，那可是好东西。如今您看到了，人人都想要这权力，也唯有这权力，才实实在在，握着它您的命就是金贵，那街边少年若有权力在手何至于出卖自己争抢恩客?大雨如斯，卖花姑娘不顾自己的妆容也要保护怀里那两朵贵族随便就扔的破花，好端端的女孩说卖进妓馆就买进去‐‐因为他们是蝼蚁而已，被城里的达官显贵随意践踏，铁卫当街杀人，无人会被问责，因为没人会注意到明早街角乞讨的孩子还在不在那儿……这就是权力，冬夜里的幼儿连同母亲一起在黎明到来前变成冰雕，贵族却可以在暖阁里听着雅乐，因为屋里太热而吩咐开窗，这就是权力啊。&rdo;

蓝珏肃容：&ldo;是啊，于是有了权力，就可以鱼肉百姓，玩弄一切，像大鸿胪和廷尉一样，为了多吃点东西，看着饥民饿死在荒野，然后自己在暖阁催吐，好吃下更多新菜。&rdo;

他们看着彼此，蓝珏忽然抽出了腰间的刀，刀尖直直抵在了褚襄的喉间，微微刺入，细小的血丝被雨水冲刷，瞬间消失。

&ldo;你呢，你想怎样?我知道，所有人都觉得西唐国主这个家伙地位尴尬，明明是一国之主，却走哪儿都有人鄙视，你是觉得，你可以说动我，帮我抬高身价，然后自己也坐享荣华?你的眼里权力又是什么?&rdo;

刀更向前了一丝，鲜血被雨水冲走，有一部分沾在了褚襄的衣襟上，然而白衣公子顶着这把刀，丝毫未动。

他回答：&ldo;是明知道吃进去肠穿肚烂，也要争着去吞的美味鸩酒。当权者自然可以坐拥天下，玩万民如草芥，可是入冬前的雷落在朽木上，山火终会焚烧天地。&rdo;

蓝珏的刀轻轻抬起，褚襄用两指把刀刃推开，上前半步。

&ldo;国主，您想做个富贵国主，还是，想做山火?&rdo;

杨丰惊呼了一声，然后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成为山火，然后，烧尽天下朽木?那岂不是‐‐

蓝珏忽然一笑，他掐着褚襄的下巴，一字一字缓缓问道：&ldo;你，想撺掇我，谋反?&rdo;

褚襄依然像是感觉不到疼，他也笑着说：&ldo;不敢，只是国主，可曾真心顺过?&rdo;

可曾，真心顺过?

那年蓝珏的父亲被先皇贬谪，他小小年纪就随之流放塞外，塞外有做不夜城，哪里鱼龙混杂，时而有异族袭扰，他的父亲曾经把那里生生改造成人间天堂。

他曾因罪臣之后的身份自卑，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他的父亲从未有过过错。唐国国主将准备上供给皇帝的金子用于采买粮食，赈济灾民，拯救国内因为蝗灾而流离失所的人，于是流民们活了下去，国主再也不曾回到故乡。

&ldo;国主，没有顺的理由啊。&rdo;

&ldo;你说得对。&rdo;蓝珏收起了刀，不远处的杨丰却是吓得差点晕过去。

大雨掩盖了周围一切的声音，只剩下两个男人面对着面，彼此湿淋淋得狼狈不堪，却都像是拎着一把剑在手里，碰撞的时候擦出金石的火花。

&ldo;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被你煽动?我已经是一国之主，最多我想办法收回东唐，但你却直接要我……谋权篡位?&rdo;蓝珏的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彩，他似乎觉得很可笑，但似乎，又笑不出来，他说，&ldo;你认为我渴望更大的权力?&rdo;

褚襄回答：&ldo;您必须渴望。&rdo;

&ldo;你不怕我忠心于天子?&rdo;

褚襄仿佛听了个笑话，忍俊不禁，他厉声喝道：&ldo;天子?时至今日他哪里值得忠心?&rdo;

他再次上前一步，而蓝珏并未退让。

&ldo;今天，就在我们说话这时候，勤王的兵马如雨后春笋，各家的营帐挂着花样百出的王旗，但谁都知道权力才是真正的王旗，勤王的名号连当今圣上自己都不信，他连朝政都丢给了自己妹妹，他妹妹倒是有野心，但空有野心却无帝王之才，而皇帝，他忙着在天下易主前多睡几次他后宫的美人。国主，谁都知道勤王的旌旗下站着夺权的军队，逐鹿天下所求不过一方玉玺、一张龙榻，这就是个绞肉刀，卷进来要么撕烂别人的血肉饱腹，要么被人鱼肉，您想收东唐，东唐国主难道不想要西唐?这场战争一旦开始，根本无人可逃。&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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