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离开后,我亦走开,大约走了十几步,恰巧碰见小喏回来,一张小脸上面无表情,像糊了一层浆糊。
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他像有察觉似的看过来,目光并不友善。
我挥手挡住他。
他沉默地看着我。
我摸了一下他的脸:“长得倒真不错。”
他一脸嫌恶,退后一步:“你是谁?”
我嘿嘿一笑。
“别想乱来,”他顿了顿,“我是秦爷的人。”
“我知道。你脸色不太好。”
“不关你的事。”说罢他抬脚要离开。
“恐怕身上也不好吧?”
他的脚步滞了一下,继续走。
“站住!”
他走得更急了。
我一个纵身跃到他面前挡住他,忽见他拿头撞来,拼了十分的力气,忙往旁边躲了躲。他冲了几步顿住身形,回身狠狠看着我:“你敢无礼,我就撞死你!”
我卟地一笑:“恐怕还没撞上我,你就已经没力气了。”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递过去,“这是药油,揉在淤青处,好得很快。”他不接,我继续道,“我看你气息混乱,分明有伤在身,这只是外用,回头我再拿内服的过来。你生存不易,总不能轻易送了性命。”
他咬咬牙:“我怎么这瓶真是药油?”
我一愣,旋即一笑,倒了点在手上,涂开了,晃晃双手:“瞧见了?”
他这才接过,嘴巴抿了抿,却没说出个谢字:“你到底是谁?”
“反正你以后会知道的,我现在就是一好管闲事的人。”
他哼了一声:“不说便罢。”说完就走了。
我看他脚步凌乱的背影,心中着实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是练过武的,看上去底子也还不错,可惜被耽搁了,内里不用说,外面刚才打斗时我也看见了,胳膊露出来没一块是好的。这个秦爷,也忒不是人。
☆、生病
回来后沈年找我吃饭,并令沈织锦认了我做小叔。
我记得那个时候的沈织锦,容貌比小喏犹胜三分,只是浑身一股冷气儿,冻得人不敢上前。
他清清朗朗地唤了我一声“小叔”,又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实则我是不愿这样的。在下是个生性喜爱自由的人,这亲戚一认,可就多了许多羁绊,但碍着沈年的盛情,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道:“是个好孩子。”
织锦朝我看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他看出我在敷衍。
小小年纪就拥有这种令人感觉洞悉一切眼神的沈织锦,我不知道那时候就注定了今后这诸多的痛苦离别。
一来二去,我记起给小喏送药,已经是二更时分。
小喏住的院子里灯火稀疏,我摸着黑好不容易找着那间屋子,先是敲了敲门,没有人应。正疑惑他是不是又被哪个人召去时,忽听里面几不可闻的一声呻吟。
推开门,只见稻草铺就的破床上,小喏缩在薄被里蜷成一团。
月光从窗户毫无阻挡地照在他脸上。他的脸就像月光一样白、惨白。他的眉毛像两条毛毛虫一样拧着,令他秀气的脸看上去有点不让人舒服。
我走上前:“你怎么了?”
他又呻吟了一声,像濒死的小兽一样,半眯着眼,死命地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
我将耳朵凑在他嘴边,听见他微弱的声音道:“救我、救我……”他一直重覆这两个字,似乎生命对他而言是非常宝贵的东西。
只是很奇怪,似他这般的生活,有什么值得留恋。
他的呼吸很滚烫,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得像火炉子一样。连忙收回手,转身去叫大夫,走到门口停住:我在庄内如今身份尴尬,冒然公开救一个秦五要整治的下人恐怕不太妥当,于是收回脚,站在床边想了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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