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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第1页）

翘头书案前站着一位老者，正提气悬腕，行云流水的练字，是徐阁老。

见裴明榛来了，徐阁老也没停，只淡声问了一句：&ldo;心意定了？&rdo;

裴明榛行过礼，束手恭立：&ldo;是，定了。&rdo;

徐阁老仍然没有抬头：&ldo;知道以后会面对什么？&rdo;

裴明榛点了点头：&ldo;知道。&rdo;

他未来的路还很长，可以预料到的麻烦不断，时时忙碌，站在他身边的人会很辛苦，他可能对此没有更好的办法，再努力也会时间不够，精力不够，或者什么都不够。

小姑娘娇娇软软，合该被人捧在掌心好好呵护，时时疼爱，不应该受这个苦。

可这段时间过来，他看清楚了，他根本没办法离开小姑娘，怎么狠心都不行，小姑娘只要一滴眼泪，就可以击的他溃不成军。

他可以抵抗全天下，独独对小姑娘硬不起心肠。

现在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明白为此会付出怎样的代价，结果可能也会不那么如意美满，小姑娘会怨恨他讨厌他，可即使如此，他也要把小姑娘牢牢扣在身边。

因为不这样‐‐他可能会更疯。

见裴明榛薄唇紧抿，眉锋绷出剑芒痕迹，似乎带着一往无前的坚毅与执拗，徐阁老笑了。

&ldo;觉得我会阻止你？&rdo;他第一次在裴明榛面前笑的如此明显，带着些许调侃的亲切，&ldo;认为你不理智，斥责你？&rdo;

裴明榛微怔。

&ldo;还是太年轻了啊，&rdo;徐阁老叹了一声，放下笔，招手让裴明榛近前，&ldo;你过来看看，我这几个字写的怎么样？&rdo;

雪白宣纸上有四个大字‐‐熙熙攘攘。

是颜体，下笔横轻竖重，笔力圆厚雄强，扑面气势严峻磅礴，绝对是好字。

裴明榛：&ldo;阁老笔力雄厚，非我见识历练敢比。&rdo;

徐阁老：&ldo;所以你觉得我写得很好。&rdo;

裴明榛：&ldo;是。&rdo;

徐阁老：&ldo;哪里好，说来听听。&rdo;

裴明榛短暂思考了片刻。字好不好，练过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徐阁老不缺人夸，想要的肯定不是马屁，是深意。

他结合自身现状，缓声道：&ldo;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活在世总要有些追求，无可厚非。&rdo;

徐阁老点了点头，整理笔墨纸砚：&ldo;穷人想不了更远，光吃穿就能愁一辈子；普通人汲汲营营，舍下脸面争抢，也不过想要自己过得好，儿孙过得更好；仓廪实，就知道礼节了，争抢便也有了幌子‐‐我不想要的，只是却不过情面，我这样其实挺好的，怎奈岳丈大人太过心疼……&rdo;

&ldo;人越活越娇气，越活越矫情，走到一定程度，会发现有很多捷径，于是女子会想委身有权有势的男人一辈子穿金戴银吃喝不愁，哪怕做妾，男人会娶个家世极好的妻子，因为助力。&rdo;

裴明榛颌首：&ldo;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没什么不对。&rdo;徐阁老就笑了：&ldo;也有人不一样。&rdo;

他从书案后晃出来，走到圆桌前，端起茶盏喝了两口：&ldo;靠自己是很难的一件事，你会发现处处碰壁，处处受挫，几乎所有现实，所有人，甚至你自己，都在劝你放弃，任何口号坚持自我安慰都抵不过现实的残酷。可一旦你撑下来了，就会看到所有人都看不到的风景。&rdo;

裴明榛突然想起，徐阁老发妻出身微末，在他未起势时就相伴在侧，一直到如今，二人相携多年，子女全是发妻所出，后院曾经就有两个通房，后来也都放出去嫁了人……

所以徐阁老并非阻止反对，而是在支持他？

徐阁老微笑捻须：&ldo;人生在世百年，没一天真正没事，年轻人不愿意锻炼自己应对困难的能力，就会发现困难一直会在，一直会有各种各样的大小麻烦骚扰，然后跟它们杠一辈子，浑浑噩噩就过去了。愿意正视这些，锻炼自己，到后面反而会觉得太阳底下无新事，只要方法对，什么都能捋顺，哪样都不是大问题，都能解决，唯有自己的心很难讨好。&rdo;

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徐阁老笑容更加深：&ldo;到那时会愁的，反而是些日常小事，比如怎么让身边的人开心，然后跟着会心一笑。&rdo;

裴明榛浑身一震。

&ldo;我没看错你，我就知道你同我一样，会做出这样的选择，&rdo;徐阁老终于把话说明白了，&ldo;你若不这样选，和别人一样随波逐流了，我反而失望。&rdo;

裴明榛心中激荡，抖抖袖子扎扎实实鞠了一躬：&ldo;多谢阁老教导！&rdo;

徐阁老瞪他：&ldo;还叫阁老？&rdo;

裴明榛立刻改了口：&ldo;多谢……恩师。&rdo;

&ldo;哈哈哈‐‐好！&rdo;徐阁老笑得开怀，&ldo;乖徒儿，既然心中有了抉择，就得加把劲，让自己强大起来，才好护得住你的小姑娘。&rdo;

裴明榛第一次应对长辈时有些羞赧：&ldo;恩师说的是。&rdo;

没错，也许小姑娘柔弱又胆小，也许小姑娘并不合适，但只要他足够强大，一切怎么会是问题！

徐阁老笑眯眯：&ldo;你也不要太小看女子，她们看起来很柔软，像一捧水，一碰就碎，很多时候却比男人更坚强更勇敢，男人不敢做的事，她们敢，男人做不到的事，她们能做到，她们啊‐‐远远比你我想象的更强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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