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还活着,兴许还能和自己喝上一坛好酒,可惜,可惜自己连他的名字都无法知晓,就要在他失去理智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斩于刀下。
魔物不能留啊……这是心腹大患,一定不能手软!
帝仲的心情渐渐平息了下来,他原本就为人冷静,仅仅数秒的沉默之后眼眸就再无丝毫留恋,他纵身掠入其中,毕竟是萧千夜的身体,很快他就感觉到周身上下被巨大的压力挤压的几乎就要裂开,就在情急之下,背后忽然传来微弱的刺痛,帝仲眼眸一亮,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后背一瞬间生长出来的一对黑色骨翼!
不可能!为什么这具身体会在自己的控制下依然暴露出凶兽之姿?
帝仲心中剧烈的一颤,在这生死一发之际竟然恍若失神,他人在空中受到气流影响,这短暂的失神已经身不由己的让他脚步紊乱,反而是借助骨翼的力量才勉强稳住身体,帝仲蹙眉按着额心,不得以只能静下心来感受着内心深处那个一直喋喋不休的声音,不可置信的道:“你竟然可以冲破我的控制!你要做什么,你想和当年那只蠢货一样插手我的战斗吗?”
萧千夜虽是被他轻而易举的抢夺了身体的控制权,但是这次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束手无策,但他的力量还远远无法与帝仲抗衡,只能在极度的愤怒之下勉强暴露出凶兽之姿,帝仲在半空中一动不动,虽然看起来面容沉静,实则内心正在做着剧烈的挣扎,两人在暗中较劲,都想获得身体的控制权,就趁着这片刻喘息,魔物飞身而起,片刻间引动血光扑向帝仲!
几乎是在同时,帝仲看见手臂不受控制的抬起,紧握着古尘对着魔物一刀砍下!
耳边呼呼风声呼啸而过,魔物被他一刀砍破身体,受伤后退,帝仲却不禁呆了一下,刚才那一下,竟是萧千夜夺回了身体,自行出手?
这一瞬间帝仲心中百味陈杂,如陷入无底深渊,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心。
在他的眼里,萧千夜就像个孩子一样邯郸学步,他随手教给他上天界最基础的东西,他都无法运用自如,他甚至都在考虑是不是要依靠好友特殊的间隙之术,把这家伙扔进去先修炼个几百年再放出来,他只是个人啊,就算身负古代种的血脉,也是历经几千年的消磨几乎察觉不到曾经的力量,最为重要的是,他没有终焉之境残影碎片的力量加持!自己勉强他学习上天界的武学本就有些强人所难,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发现,自己眼中这个孩子真的在一点点成长,在不经意间让他刮目相看。
“呵……”也不知过了多久,帝仲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全身被错乱的气流打的剧痛,如散了架一般,他暗自定气凝神,转眼就将身体里的凶兽之姿重新压下,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帝仲学着他的样子开始转动手里的武器,自言自语的道,“稍微分个心就差点被你抢回去了,你既然清醒着,那就睁大眼睛看好了,我只教你这一次。”
萧千夜疑惑不解,但是再想以刚才的方法尝试夺回身体,立马就感觉碰到了坚硬的墙壁,根本毫无漏洞让他无可奈何。
帝仲没有生气,脸上反有一丝期待,慢慢望向受伤的魃,淡淡开口:“萧千夜,你在昆仑学习多年,你应该知道昆仑的剑式虽然复杂多变,但最难以掌握的其实就是最基础的七转剑式,看着人人都会,但是威力天差地别,诸如你的那位掌门师父,甚至可以以气御剑引动昆山清气一起出招,但是大多数平庸的弟子,却连自保都格外费劲,越是简单的东西,其实越是精妙。”
萧千夜难得听他说起这些东西,一时竟然忘记了眼前危机,耐心的思考着他话中的深意,帝仲全神贯注的看着魃,其实手里的动作已经悄悄发生变化,萧千夜默默感知着身体里涌动的力量,是顺着血液一点点覆盖到每一寸,然后从握着古尘的掌心里涓涓不断的流出,蔓延至修长的刀身,再又重新如潮涌般回到体内。
这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和古尘融为了一体,分不清楚他和手上的刀,到底是谁在控制谁。
帝仲已经是故意放慢了手里的动作,但即使是这样,出手的瞬间还是如闪电划破黑暗,古尘的黑金色光芒从一道幻化成三道,然后二次幻化变成六道,每一道上面的神力纹路都不尽相同,第一柄呈现云雾环绕状,第二柄呈现清澈流水状,第三柄则如激蹦的电光,第四柄宛如火光流转,第五柄有风声呼啸,而第六柄死寂沉沉,似乎是吸进了周围的一切。
萧千夜还想看的更清楚一点,这六道刀气不像师父引动的气剑,每一道都好像和他身体紧密相连,他甚至能清晰的感知到上面不同神力的流动,似乎只要他抬一抬手指,就能和它们融为一体。
他还没有理解眼前的到底是什么一种武学的时候,帝仲好似真的像七转剑法那样轻轻转了转手腕,立马六道刀气切过魔物的身体,瞬间将他死死钉在地面上。
魃平躺在地面,血色的双瞳中闪过一丝清澈,帝仲本来已经想要动手斩杀魔物,却被对方豁然扬起的笑容惊愕的停手。
又恢复了神志了?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恢复理智?
魃干枯的嘴唇微微合动,克制着空洞心口处的邪力,不知在和他说什么。
“真遗憾,我甚至不知道先生的名字,但若有机会见到那位徒弟,一定不让他继续为非作歹。”帝仲默默叹着气,感觉心中的人也咯噔一下泛起酸楚,魃露出笑容点了点头,想开口,又像耗尽全部力气,再也说不话出来。
萧千夜一惊,恍惚中感觉自己看见了六个帝仲握着六柄古尘同时出手,又在下一个眨眼的瞬间六个人重新凝聚在一起,这一瞬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转睛帝仲已经收回古尘,轻叹一声脱下外衣轻轻盖在了魃的身上。
那个在师门口中谈虎变色的四百年魔物,就在他分心的一瞬间被帝仲斩杀于刀下?他甚至都没看清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怎么?没看清楚吗?”帝仲笑吟吟的按着额头,不动声色将心底复杂的情绪压下,瞬间就已经知晓了他的想法,萧千夜尴尬的瘪瘪嘴,一时没有说话,突然感觉自己站到了一个路口,明明知道眼前的路通往另一个境界,却不知道该如何踏出这一步,这感觉一闪即过,但是让他极为难受,闷得喘不过气来。
帝仲想了想,眼中的光芒盈盈尽是笑意,淡道:“我本想是稍微晚一点再教你,毕竟你连个光化之术都完全学不会,其实你师父教给你的那些剑法已经足以对付大多数的敌人,但是要对付眼前这种魔物,多半还是费力的,想对付上天界……那简直是在痴人说梦,这种刀法也是最基础的东西,你勤加练习,应该很快就能看到成效。”
萧千夜看他的眼中笑意丝毫不减,甚至说话也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真的是又气又无奈,他虽然不擅长用刀,一直以来对古尘就不怎么得心应手,但是帝仲刚才出手那一下他立马就知道那些绝不是他口中“基础”的东西!如何一分三、三分六?如何让自身和古尘融会贯通宛如一体?又如何同时引动六种灵力运转?
这种东西叫基础,那什么才能叫高深?
帝仲知道他的每一个想法,脸上依旧有着笑意,提醒道:“六式虽然能在上天界神力的加持下威力倍增,但你如果只是单纯的把它当成一种刀法,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这就是我要把它教给你的原因,光化之术是必须懂得上天界心法才能自如运用,六式则完全不需要,萧千夜,你别让我失望才好。”
“六式……”萧千夜迟疑的想问清楚,帝仲用力闭了一下眼,直接打断他的话,“六式本没有名字,毕竟我从来没收过徒弟,也没打算将自己的武学传授他人,名字这种东西如果不是为了传承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对我而言,它们只是随手拈来的简单东西而已,你要是不介意,大可以用一二三四五六来代替,或者……”
“或者什么?”萧千夜心下一动,他虽然和帝仲思维共存,但至今都没办法主动知道他的想法,但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对方心中出现一股奇妙的波动,好像和曾经那只天生残疾的穷奇有关。
这一问,反而是帝仲尴尬的笑了笑,那些过去的回忆现在想起来实在有些离谱,甚至让他也觉得羞耻不愿意多说,他带着萧四处周游的时候,因为那家伙原本并不识字,很多时候他跟萧说话都好像是在对牛弹琴,时间久了自己也会在无聊的时候教它认字读书,谁知道它区区一只凶兽,还就对神鬼之谈极为好奇,它不知从那一本书中看到关于六界的传说,正好自己惯用的刀法也是六式,于是自作主张的以弑神、诛仙、济人、斩妖、渡魔、镇鬼六个词取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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