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该死!”张聪嘶吼道。“所以你承认你杀了李汌?”海同深逼问。张聪弯下身子搓了搓脸,再抬起头时却又变了一副表情:“我没杀他。”亓弋看向张聪,依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春节前,曾经有人见到李汌和你在他家附近争吵,当时你就扬言要杀他,对不对?”“放屁!我是让他把货还给我!我那时候还没打算杀他!”“那时候还没打算杀他,但是20号的时候你就决定要杀他了,对吗?”张聪的双眼都已经变红,眼泪盈在眼眶之中,终于,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亓弋成竹在胸,说道:“哟,困了啊?那可不太好,我这会儿正精神着。张聪,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想明白,你当车夫那些年都忍住了没吃肉,后来是为什么又碰了呢?”海同深瞬间就明白了亓弋在问什么。他虽然不是缉毒警,但也听过见过许多案子,确实很多瘾君子最后会走上以贩养吸的道路,但也有更多的毒贩是不吸毒或者不碰高成瘾性毒品的,因为他们非常清楚手里的毒品会把自己变成什么模样。张聪当年算是闯出来的“第一人”,在入狱之前也算得上是有名头的,他这种级别的毒贩,就算是吸,也不大会碰冰毒这类的东西。亓弋曾经说过,张聪是冰毒和大麻都吸,这中间恐怕另有隐情。“我是真的好奇。”亓弋说,“就算你失手被抓,以你的能耐,出来之后重振旗鼓也不是不可能,为什么会走投无路到去跟李汌当面争吵?都说当初你是被李汌举报入狱的,但是这点儿破事值得你这么玩命吗?还是说——”亓弋稍稍往前倾了下身子,“还是说,李汌不只举报你害你入狱,也不只抢了你的生意,他还害得你染上了冰?”“对!就是他!”张聪猛地叫喊起来,“我就到他家吃了一顿饭,就中了招!他们一家人不该死吗?!”亓弋问:“所以你就杀了他?”“我没有。我没有杀他!”张聪还在嘴硬。海同深立刻又抛出一个引子:“我们在李汌家里发现了你的dna。”张聪听后倏地一笑:“那又如何?”“不如何,就是跟你说一下,你留在案发现场的dna和李汌儿子手中的布料纤维已经成了把你送上刑场的有力证据。”海同深挑了下眉,“原本是给你机会的,但是你没把握住。”张聪仍然在笑,甚至有些放肆,他说道:“我说了我没杀人,就算你们在现场找到了我的dna又如何?警察同志,你能分清那现场的dna是我的,还是我双胞胎弟弟的吗?”“当然可以。”海同深说道。张聪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变得诡异且丑陋,他咬了咬牙,说道:“你骗人!”“没骗你。”海同深挑了下眉,“现在科技进步飞速,你不知道只能说明你无知。”张聪再次沉默。海同深在桌下轻轻拦住亓弋,示意他也暂时保持安静。审讯室内顿时被沉默充盈,海同深低着头,在桌下拨动着指尖陀螺,亓弋用余光去打量,意想不到地,那转动着的叶片让自己也逐渐冷静下来。到了比耐心的时候,警察天生就比嫌疑人更有优势。极致的安静带来的是极致的压迫感,当这压迫感施加在有毒瘾的嫌疑人身上时,效果加倍。张聪的状态比刚才又差了不少,逐渐涣散的眼神、无法控制的烦躁和一个接一个的哈欠都在昭示着毒瘾的来临。亓弋早已调整好心态,在张聪开始扭动身体时抛出了问题:“你的刀放在哪了?”“在——什么刀?我不知道什么刀!”“行,那我等会儿再问一遍。”亓弋更加放松,他靠在椅背上,把左脚腕搭在了右腿上,翘起了二郎腿。海同深看亓弋如此老神在在,便也随着他去,安静地玩着指尖陀螺。约莫过了一刻钟,张聪终于开口说了话:“能给根烟吗?”“不能。”亓弋干脆利落地拒绝道。张聪弯下腰搓了搓脸,审讯椅锁住了他的双手,这让他像弓起来的虾米,变得滑稽可笑。“想吃肉吗?”亓弋的语调上扬,仿佛带着钩子,别说是正在与毒瘾做抵抗的张聪,就连海同深的心都不由得一颤,仿佛那“肉”是人间瑰宝一般。“你他妈成心的吧!”张聪烦躁不已。亓弋勾起食指,敲了敲桌子:“对呀,我就是故意的。”海同深发现亓弋的口音已经变了,不再是本地那种字正腔圆的腔调,而是更偏向于西南官话,比吴侬软语更硬气些,却也远算不上粗犷,听上去十分悦耳。张聪佝偻着身子,双脚不自主地互相磨蹭,仿佛这样就能缓解欲望一样,但亓弋和海同深都知道,这是徒劳的。指甲在桌板上划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张聪已经是强弩之末。亓弋淡淡地抛出一句话:“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就给你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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