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听而辨之,纵是难以辨出其中是否有无鲁县士民、百姓的哭喊等声,可这个时候的鲁县城内的情况,大家也都尽能想象得到。回望了下鲁县城中升起的道道黑烟,曹幹叹了口气。
“兴亡百姓苦。校尉此言,金石良言矣。”张曼修道之士,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亦恻然。
这是以自己目前的能力,管不了的事情,曹幹重整了心情,待要与刘让说,不如把他在城内的那几个朋友全家都先接入营中,话将出口,蓦地心中一动。
他却是想道:“这鲁县城,要没有我,刘昱估计是难以攻下。现下各部进城劫掠,虽非是我能管之事,可要不是因我而才打下了这鲁县城,城内百姓却也不致受此劫掠之害!”
一时怅然。
这又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身为刘昱部属,现与刘昱同荣同损,则攻城、打仗之时,难道自己能消极怠战?可若不消极怠战,就如眼下,城池一克,本部虽不进城掳掠,别部却是群起争抢。
该如何做,才是能解决这个两难的正确选择?
“自立门户”的念头,比之往常,更加强烈的在曹幹的胸中升起。
只有自立门户,才是唯一解决此之两难的选择!
张曼觉出他走了神,笑着问道:“校尉,想什么呢?”
曹幹回过神来,摸了摸颔下短髭,说道:“我在想,兴亡百姓苦啊!张公、诸君,丈夫处世,当有崇高的理想和抱负,个人的能力或许有限,可也应该正道而行,以天下苍生为念,只有这样,才能问心无愧。我等皆大丈夫也,今之起事,若仅是为金帛、子女,岂不可惭、可羞!”
这话,张曼深深赞同。
他叹道:“方今起事之义军,何止十余、数十之多?拥众数万、万余者亦不乏也。而多据郡县自雄,骄奢淫逸,不以民心为念,如校尉此等心胸者,罕矣!”
“我也只是一时之间,有感而发,张公,你就不要称赞我了。你这一称赞,我可是已经既惭又羞了!”曹幹开了句玩笑,把他适才想与刘让说的话,说了出来,说道,“估计各部的掳掠,没个两天、三天停不下来,弄不好三五天都有可能。刘君,把你的朋友都从县里接到营中吧。”
刘让遵令,说道:“诺。”
“此克鲁县,刘君、高大兄、田屯、刘伯,你们内应有功,都立下了头等的大功!我已把你们的功劳报给了将军。想来给你们的赏赐,不日就能下来。”
……
曹幹有伤,诸人没多打扰他,说了会儿话后,刘让等便各告辞。
刘让带上刘伯等,进城去找他的那几个朋友。
高况、田屯也跟着他一块儿去了。从刘让到鲁县至今,高况等人在鲁县已是待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都是在刘让的这几个朋友家住。彼此之间已是相当熟悉。
张曼没走。
他陪着曹幹还回帐中,扶着曹幹坐好,自亦坐下。
曹幹察其神情,似是有话想与自己说,便笑问说道:“张公,你是不是有话与我说?”
“不是我有话与你说,郎君,你是不是有话想与我说?”
曹幹怔了下,摸着短髭,说道:“我有话要与你说?”
“没有么?”张曼也摸胡须,含笑说道。
曹幹眨了眨眼,说道:“是不是刚才你问我在想什么的时候,张公,你看出了什么?”
“我的确是看出了点东西,就是不知我有没有看错。”
曹幹笑问道:“张公,你看出了什么?”
“郎君是将军的老部曲,之前的事,我不知道,然自我投到郎君帐下后,所见所闻却已不少!”
曹幹问道:“张公所见所闻,见到了什么?闻到了什么?”
张曼抚摸着长须,缓缓地说道:“我所见者,海西、薛县之募兵,数干新部曲,将军尽为自有;我所见者,攻薛、攻蕃、攻鲁,郎君之功最大;我所见者,前日城克,将军大宴诸部,颇冷清郎君。我所闻者,郎君部数百将士,无不私下议论,以为将军待郎君何其薄矣!我所闻者,老营妇孺,无不交口相传,将军帐下各部军将,论之智勇兼备、怜民爱人,唯数郎君!我所见者、我所闻者,将军之不公甚也!郎君,适才你走神时,你是不是也在为此而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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