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且绝唱,西陵最可悲;今日还蒿里,终非封禅时……这是湘东那一位?龙楼绝行迹,凤阙求无因……这是无愁天子的自述了。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敬汝一杯酒,愿汝万寿春……这是孙长沙的尔汝歌?)
一时间,刘宗亮已将殿中诗书看遍,待瞧到最后一首时,却是不觉苦笑。
(烟凝楚岫愁千点,雨洒吴江泪万行;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独坐细思量。……将这幅字挂在违命侯“梦里不知身是客”旁边,真是何其刻薄!)
“想当年……”
帝少景终于开口,与刘宗亮一样,他也注目在这幅七绝上。
“李正伦以下凌上,迫迁杨天祚于丹阳,一者何其得意?一者何其黯然?谁想数十年间,正伦后人,便要向着如画江山哀叹‘别时容易见时难’?”
“此殿无名,始筑于我赵家入主帝姓之后。”
“殿内所储,皆是历代亡国天子诗作,我家代代相继,百般搜罗,才有这满殿陈列。”
“我兄弟几人,自束发读书以来,每两月便须来此殿一次。此亦是祖先之制。”
缓声述说着,帝少景转回身来,目注刘宗亮,忽道:“太傅,你想错了。”
走到书案前,帝少景端坐下来,道:“我杀张元和,是为你好。与他合作,无异与虎谋皮。”
“张元和既死,这事情便到此为止。”
“你愿和大将军王去斗也罢,你愿扶助不死者得天下也罢……都由得你。”
这句话说出,才真是大出刘宗亮意料之外,惊疑交加当中,他却仍掌得住,并不开口。只听帝少景续道:“我才不在乎你扶持不死者,我也不在乎什么兄弟相争,叔侄夺位……”
拍着身下的椅子,帝少景傲然道:“这位子,原不是我想坐的,也原不是我当坐的,我坐这里,不过是觉得大哥保不住这个位子,到时莫要连累我赵家全族共歌尔汝共哭江山!“
“若大哥的儿子能将这位子夺将回去,便证明他比我的儿子更强,若老五有本事将这位子抢将过去,那也只和我当年与大哥相争一样!”
“总要给不死者个公道……若他真是个有份天子的,能反客为主,那便借着你的势取了这位也没所谓,若他只能在你手中作个傀儡……到时,我再除他不迟。”
“……明白了么,太傅?”
深深呼吸,刘宗亮恭恭敬敬的伏身下去,道:“陛下明见万里,雄姿高迈……臣,愧难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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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少景十三年,四月廿八,近午,帝京,坤清门内
热闹非凡。
帝京的西南部共有两座城门,分别是坤清门和坤宁门。相比对接南向大道的坤宁门来说,坤清门正如其名,一向较为冷清,值守官兵也相对懈怠一些。但今天,城楼下却围满了人,兵民混杂,一个个兴致勃勃的伸着脖子向上看。
从大概一个多时辰以前,不知从那里飞来了一只大的惊人的仙鹤,落在了城楼上方,翩翩起舞。这赤顶白衣,漂亮而又傲慢的羽客,在城楼上来回踱着它细长的双腿,很快就引起了下方的注意,守兵和行人指指点点,有些顽皮的孩子更捡起石头或土粒向它砸去。
……然后,在数千军民眼睁睁的注视中,城楼之上,仙鹤独立,以长喙刻下文字。
“……城郭是,人民非,三百甲子一来归,我是段公,弹我何为?”
好象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突然掐住了下方围观者的喉咙,开始只是少数见机快的人反应过来,闭上嘴吧,匆匆离开。然后,这种带着恐惧的气氛被迅速转播开来,“死寂”如同水面的波纹一样,在人群中一泓泓的荡开,人群迅速的安静和稀疏下来,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多数人都用力的低下了头,慌乱的看向随便什么方向。
……总之,不会是看向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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