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去秦淮的小岛,而是留在我身边,这里也有个病人,你刚做的诊断,他在等着你的治疗。&rdo;他身体前倾,努力遏制着不去握那兰的手,柔声说:&ldo;你说的对,思念是一种病。&rdo;
桌上两支长烛,必然用的是上好蜂蜡,无泪,但在它们温软火光中,那兰却看见,对面那双深幽双眼中的水光。
就在那一刹,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要被那烛火化成一腔柔情。就在那一刹,她想说,好,我留下来陪你,直到你的病痛痊愈。如果不小心爱上了你,就算是我没有做好职业病防护。
但她随即想到了宁雨欣,想到了五尸案,想到了秦淮。
想到了秦淮?想到了两条并排挥起又划下的手臂,默默的、转瞬即逝的灵犀。想到了他的笑容。
&ldo;我想帮你,&rdo;那兰说,&ldo;可惜,我不是真正的医生。&rdo;
&ldo;有我这样的病人,你一定能成为一名好医生。&rdo;邓潇还在努力,但那兰已起身,她害怕继续被那双眼融化。邓潇笑了:&ldo;你至少可以填饱肚子再走。&rdo;
饭罢,邓潇执意要送那兰到湖边,那兰却执意要自己搭公交车到绿坞世家。
六七名候车者之间,那兰长舒一口气,觉得安全了许多,舒适了许多。
&ldo;我也为你松了口气。&rdo;苍老而流畅的声音,最初在古老梅县里听见,似乎是《那兰漫游险境》的序曲。
她这才发现,站在身边的一位老人,是樊渊。
那兰苦笑笑招呼:&ldo;樊老,我没明白您话里的玄机。&rdo;
&ldo;什么玄机,大实话而已。我虽然没有亲历现场,也能猜到一些你们谈话的内容……你没有答应小潇的……求情,成为一个替代品。明智的决定。说实话,如果你答应,留在他身边,我百分之百相信他会千分之万地待你如掌上明珠,但以后呢?这对你公平吗?永世做一个人的替身。&rdo;
那兰说:&ldo;您放心,即使为了邓先生本人着想,也还是不应该用任何永久的替身。他应该自己走出来。&rdo;
樊渊叹道:&ldo;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像我们这样了解小潇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凡事做得很&lso;钻&rso;的孩子,所以他一旦钻进去,有时候很难钻出来。&rdo;
&ldo;我不是医生,完全是非专业的判断,他有心理疾病的苗头,比如强迫症。&rdo;
&ldo;不是苗头,而是重病。&rdo;
&ldo;对强迫症可以有替代疗法,但替代品不能是病源的相似物,而应该是相反的东西。比如说,要想替代掉邝亦慧,必须用毫不相干的人或事物,比如,培养一个新的爱好,强烈的迷恋的爱好,或者,一个新的情人,没有任何邝亦慧影子的情人。&rdo;
樊渊点头说:&ldo;他的医生不是没有试过,但小潇这个孩子,意念特别强,他认准的事,外来的影响很难改变。&rdo;
&ldo;所以他一旦认定秦淮是导致一切悲剧的源头,就会尽力证明秦淮的罪孽。&rdo;
&ldo;既然说到秦淮,你怎么看他?&rdo;樊渊像是顺便提起。
&ldo;他的秘密,比国安部都多。&rdo;
&ldo;其实,你想想,哪个人的秘密,都有那么多,秦淮只是个普通人。&rdo;
&ldo;那您的意思,我不需要再……&rdo;
&ldo;你要为自己的安全和未来负责。&rdo;
那兰点头,为了自己的安全和未来,她还必须低头前行。这意味着,她还要逆水而游,游到那个神秘的湖心岛。去接受更多的秘密。
&ldo;恭喜您,跟踪着我,找到了漂泊的邓潇。&rdo;那兰的话听上去是揶揄,但并无太多抱怨的意思。
樊渊目光中有一层浓重的忧虑,他说:&ldo;我们在一生中,都多少会有遗憾,我的最大遗憾之一,就是忽略了小潇的情感问题……你瞧,我这个人讲究愚忠,也为此自豪,我为报恩,给邓家贡献了能做的一切,希望自己的努力能有好结果,所以小潇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自己很失败。&rdo;
那兰忽然领悟了&ldo;忠心耿耿&rdo;的定义,樊渊、方文东,世上真的还有这样的人物。樊渊居然会将邓潇的持续伤心当做自己处理邓家内政的失败。看着他落拓颓丧的神色,那兰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问:&ldo;既然我们交了心,您不妨告诉我,上回宁雨欣找到您的目的……&rdo;
&ldo;你既然已经猜出了,何必要再逼我说……是的,她接触了小潇,想了解他的为人。&rdo;
那人看着那兰在江边等公交,感慨万千。让这样的女子,尤其在和富家帅哥华丽见面后,无奈地等着公交,简直是人间悲剧!
她身边多出了一位瘦瘦的老头。两人开始交谈。
啊,好像是他。樊渊。这个老滑头也到江京来了。
看来,这戏越来越好看了。可惜,自己还是只能暂时在幕后,躲开聚光灯。
当然,到最后,我是最闪亮的那颗明星,我的刹那光华就是那致命一击。
那兰换上潜水衣,走出奥德赛,迎接她的是无尽黑暗。蛙虫的低鸣浅唱清晰可闻,但她忽然觉得很寂寞。寂寞像双眼,目不转睛盯着她、温柔盯着她,是邓潇的眼。
她忽然能感觉到邓潇的落寞,发自内心的感受。她觉得此刻自己也是最无助的人‐‐邓潇失去的是爱人,她失去的是方向;邓潇需要一个替代的爱,她需要一个哪怕是模糊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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