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坐在火堆旁,火光中,神情有些黯然。
&ldo;潘郎,你醒了?&rdo;他道。
&ldo;你是法庆!&rdo;
云笙笑了:&ldo;那才不是我的名字,你不是知道吗?我叫六月。我找了你好多年,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我知道你还会转世,带着煞星的身份。不过,等你再转世一次,身上的印记便能消了吧,那时我便再也找不到你了。潘郎,在这一世相遇,是我们的缘分。&rdo;
陶惜年仔细回忆了梦里的情节,他在梦中看到的,恐怕正是百年前的太武帝灭佛事件。
太平真君六年,胡人盖吴在杏城起义,武帝亲自率兵镇压。当武帝到达长安,发现长安某寺院中藏了几件兵器,便怀疑沙门与逆贼有交往,并杀死了一众高僧。在崔浩的劝说下,原本就对沙门不满的武帝,命人诛杀了长安所有沙门,并焚毁佛经佛像。
这便是魏国史上最残忍的灭佛事件。
他在梦里看到了,他的前世潘郎,真的与盖吴有交往。他救了盖吴,却引来武帝灭佛。虽说武帝早就厌恶佛家,但令武帝震怒的,真的是他。
&ldo;潘郎可真是个煞星,害死了那么多人……&rdo;陶惜年自嘲笑道。
&ldo;才不是!你没有错!&rdo;云笙激动道,&ldo;是那昏君早就看不惯沙门,跟你没关系!你只是恰好充当了那个引火的人,所以……才被人叫做煞星。&rdo;
他的脸色缓和下来,继续道:&ldo;你看,这一世已经好多了,只克原本八字就轻的人。就算你遇不到她们,她们也会因为别的原因夭折,你不用自责。再到下一世,你身上的煞气就解了。&rdo;
陶惜年道:&ldo;你知道潘郎的前一世又是什么人?&rdo;他想,恐怕是个比潘郎更大的煞星。
云笙摇头:&ldo;不知。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只要潘郎还好好的,就行了。潘郎你要记住,你不曾对不起任何人。&rdo;
陶惜年此前一直不明白法庆造反的缘由,现在明白了。他为的就是扰乱朝堂,让武帝的后人头疼。他会夺舍之术,被剿灭就换个身体重来一次,让北魏朝廷麻烦不断才是他的乐趣所在。
&ldo;冀州城郊的崔郎君,是崔浩后人?&rdo;陶惜年问。他想起阿南和疯病人崔郎君,只有这个原因,六月才会对他百般折磨,又不让他去死。
&ldo;哈哈哈,是啊,崔老儿一百年前就因国史之狱牵连九族,这是他的报应!我没能亲手杀了他,但折磨他逃脱的后人却做得到。他要为他所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rdo;
火光中,云笙温润的脸忽然变得狰狞。他心里装了太多的恨。
&ldo;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你躲过了灭佛?&rdo;
云笙站起来,在他身旁坐下,说:&ldo;官兵来捉人的时候,我躲在后院地窖里,逃过一劫,后来偷偷摸摸出了长安城,一路西逃,走了很远很远,不敢停下来,误打误撞到了迷城。迷城里有许多妖,十分厉害,会戏耍路人,还会吃人。我心里憋着一口气,想为你报仇,被妖吃掉之后灵魂居然没有散去,而是成了厉鬼。我同那些妖物撕咬,也不知过了多少年,竟称霸一方。&rdo;
云笙笑了起来,继续道:&ldo;我想我能为你报仇了,真是走运。&rdo;
陶惜年能想象六月在迷城里同妖怪们撕咬的情形,那一定比地狱还要残酷。
云笙用手拨弄着陶惜年额前的几缕乱发,说:&ldo;潘郎,你与上一世一样,又聪颖又俊秀,真讨人喜欢。前一世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我很喜欢你。&rdo;
陶惜年觉得云笙是在透过自己看前世的潘郎,他嘴唇动了动,终于道:&ldo;那是前一世,我什么都忘了。人都要转世,有人早夭有人长寿,若每人都纠结于上一世的缘分,那该乱了套了。就是再恩爱的夫妇,下一世也未必还在一起……&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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