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板应了声,把纸袋拿进去放在了身后的别人碰不着的地方。郗白朝她腼腆地笑了笑,伸手捏着自己的书包带,转身快步走出了网吧门。孟老板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手机,九点二十分。里头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少年们的笑骂声,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嗑她的瓜子,没有违背那小孩的意愿。
十一点五十九,坐成一排开黑的少年们并没有意识到分钟再转一圈就越过零点了。战局十分激烈,祁川专注地盯着屏幕,一片让人眼花缭乱的技能特效中,身边的施钧洋突然啊地叫了一声,紧接着再旁边的同伴也一句我操猛摔鼠标。祁川眉头都没皱一下,一波神乎其神的操作强行1v2反杀对面俩残血,打了一波二换二的团战。
祁川趁回城空档一巴掌拍上施钧洋的头。
&ldo;老子让你送!你再送!&rdo;
&ldo;不送了不送了,爹,你是我爹!&rdo;
施钧洋笑嘻嘻地躲过祁川的巴掌,按了按有些发酸的肩颈。祁川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被他最先看见,他连着惊叹了两声,&ldo;小白兔是谁?啊!过零点了!!&rdo;
施钧洋跳起来大喊一声&ldo;q1战神生日快乐!!&rdo;
然后他就被祁川一巴掌摁回了椅子上。
&ldo;操你妈看地图!!&rdo;
祁川嘴上虽然在骂,眼睛也没离开过屏幕里的战场,但他还是不由地扬起嘴角。十八岁的开端还不错,至少这第一分钟的感觉很好。
等这局打完已经十二点一刻了,除了祁川以外的人都陆续接到了爸妈催回家的电话。大家道了生日快乐,装模作样地分了几根他的烟,拖着步子挥手走出了蓝狼。
祁川站在网吧门口,里头的空调效果没那么好,还没有学校体育器材室的小小隔间凉快。此时站在外头吹吹夜风,比闷网吧里舒服,他干脆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少年抬眼望向对面老旧小楼的屋檐,被电线分割的天空中能看到零星几颗星。
&ldo;喏。&rdo;
一个纸袋横在他眼前,他一转头,看见了孟老板棕红色的长裙裙摆。女人在他边上坐了下来,把纸袋丢到他怀里。
&ldo;什么东西?&rdo;
祁川扒开纸袋一看,一顶还挂着吊牌的黑色棒球帽静静地躺在里面。
&ldo;九点多的时候小白兔送来的。&rdo;孟老板轻笑了声,&ldo;生日快乐啊,今年多大了?&rdo;不等祁川回答,她又喃喃到,&ldo;年轻真好。&rdo;
祁川这才想起来刚才施钧洋还提了句小白兔,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果然从一列庆生短信中翻出了发件人为&ldo;小白兔&rdo;的一条。
发自00:01,简单的生日快乐四个字,还有小家伙在纸条上画过的笑脸:)
祁川盯着那个表情看了一会儿,&ldo;……他来了你怎么不说一声?&rdo;
就知道他要这么问,孟老板直接把郗白留的纸条递给他看了。她好奇道,&ldo;小朋友嗓子怎么了?他不能说话吗?&rdo;
听到这样的疑问,祁川再看着那两行熟悉的字,心里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ldo;好像是可以说的,具体怎么回事不知道。&rdo;
孟老板闻言啧了一声,&ldo;你这家伙,别一天到晚只知道打游戏啊!&rdo;
从一个连身份证都不查的黑网吧老板口中听到这话,着实不易。女人还在耳边叨叨着&ldo;这么好的孩子要知道珍惜&rdo;巴拉巴拉一堆,颇有往言情剧台词的方向发展的趋势。祁川没理她,他用牙咬断了吊牌上的塑料绳,把帽子往脑袋上一扣,起身走了。
&ldo;唉你书包不要啦!&rdo;
孟老板喊他。祁川没回头,只是朝她挥了下手。
小商小贩都回家了,还有一两个夜宵摊摆在路边。午夜的平凉街显得有些寂寥,祁川走出小巷,站在公交站的广告牌前停下了步子。有些人一旦住进了脑子里,见不到本人也会觉得哪里都是他的影子。比如现在,祁川看见多日前的雨又从天而降,那个时空的郗白站在他面前,无措地看着雨中的自己跑远。
那时候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害怕,担心,大概还会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那张沉默的,难过的脸,又和烟火光下的那张笑脸重叠在一起。
祁川开始觉得费解,他在过去的十七年中从未因为谁的笑脸而如此时这般觉得心疼,他一度以为自己就是个冷血动物。这算是被什么打动了呢?明明对方还是习惯于退得很远,甚至退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现在想要看见他了。
甚至他还有一个不切实际的,突如其来的想法。
其实他们原本就开始于他的&ldo;一时兴起&rdo;。现在他又开始了,他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短短一句疑问印在郗白瞪大了的双眸中,午夜准时攒齐的睡意在一瞬间消散了干净。
你在哪发个地址。
郗白抖着手打了街名发过去,他问:怎么了?
挺近的啊。祁川拦了辆出租车钻了进去,非周末的十二点半,压根不堵车,不到十五分钟就能到。
具体点的位置?
郗白看着第二条疑问,心脏砰砰砰地加速跳动。他从床上坐起身,又发了个小区名给他。不等他组织好语言问祁川想干什么,对面秒回的短信让他猛地心悸了一下。
我来找你,十分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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