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到了第二日。雁宁一早便携了季竹桾前去辞行。
几句客套话说罢,该是离开的时候,雁宁却没有动弹。
她让季竹桾去院内等候,自己单独留下来说话。
“樊门主,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为你排忧解难来的。”
满屋侍从有条不紊地退下,她迎着樊千盏饶有兴味的目光,微笑道:“比如……您和湘水道君的旧事。”
此话一出,屋内先是静了一瞬,空气刹那间凝滞,随后只见樊千盏面无表情地扯动嘴角:“无知小儿,听了几句无凭无据的传言,也敢来威胁本尊?”
“非也。”雁宁顶着对方视线中的威压,恭恭敬敬施了个礼,“门主为救同门锄奸扶恶,令晚辈敬佩不已。”
话音一转,她忽然气冲冲道:“但如今,作恶之人顶着君子美名受香烛供奉,您却饱受同门猜疑,如此差别,未免太过不公!”
女子立眉嗔目,怒色满面,仿佛那早已化成灰的前任门主也是她的仇敌一样。
樊千盏没有问她如何得知实情,只神色淡漠道:“世间不平事累如瀚海,多一桩不多,少一件不少。”
“那师姐的怨恨,门主也甘愿日复一日的承受?”雁宁提高声音,目光仔细在樊千盏脸上逡巡,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这样的隐瞒,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只会永远困于亲友相杀的痛苦之中。”
樊千盏猛地一拍扶手,厉声道:“住口!你又知道什么?凭什么指责本座?!”
“凭我可以解决门主的困境!”
面对樊千盏的怒火,雁宁毫无惧意,锋芒毕露的眼神径直望回去,宣告着自信与笃定。
“局外人反倒看得清,门主所困扰之事,在晚辈看来,无非‘据实以告’四字可解。”
“说得轻巧。”樊千盏嗤笑,像是听到什么笑话。
雁宁面不改色,继续说:“门主或许从不知,自己在湘水道君心中的分量,未必轻于前门主;更忘了,刀修向来正义凛然,恩怨分明,绝非不辨是非之流。”
“道君若是真的偏信传言,又怎会到如今都不曾有报复之举?”
“或许,她是在等您亲口说出真相。”
堂内静悄悄的,日光穿透窗纱,照射着木质桌椅,泛出温暖的光晕。
光线下,一粒粒灰尘在空中缓缓浮散,雁宁望着垂眸不语的女子,看日光在她脸上投落,分出阴影与明亮。
面前冷如冰霜的千灯门主,明明和幻境中的少女有同样的五官,可经历了仇恨与谋算,永远不可能像从前一般无忧无虑。
刹那间,雁宁心里生出一种岁月无情的滋味。她想起季竹桾……
对于亲人,人们总是犹豫的。
既希望她永远快乐无忧;又想让她成为展翅高飞的雌鹰,一人独行也能所向披靡。
“你说的或许是对的。”
半晌,樊千盏终于出声。
“但是……”她抬眸,目光虚虚笼罩半空,“本座已经不在乎这件事了。”
“本座如今,只想治好我的师姐。”
雁宁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樊千盏视师姐的命胜过自己,怎会单凭几句话就让她松动?
“樊门主可知寒毒的解法?”雁宁尝试问道。
“昆仑净莲。”
樊千盏清冷的嗓音响起,在空旷安静的室内,有种经历千万次失望与伤心后的、无助的落寞。
“净莲极其难得,修真界没有任何人得到过。传说它生长在极北雪山,但雪山缥缈无定,从没有人知道确切地点。我寻了这么多年,连入口都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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