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可我与老人家以前似乎从未谋面啊?”
饶是醒言记性惊人,却也全然想不起何时与这老丈相交相识。
“对了,小哥也不必一口一个老人家,如不见外,叫我一声‘老哥’便可。”
矍铄老者笑呵呵说道,
“其实说来也只是昨日之事,小哥应不会这么快便忘了吧?”
“昨日?”
饶是醒言平时那般机灵,此时却也颇为踌躇,心中竭力思忖着,昨天倒底啥时能与这老丈有一面之缘:
“昨天上午,在那鄱阳县平安客栈中,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昨天中午,在那南矶岛上水中居食那鲥鱼——可当时在那轩厅之中用食之人也不甚多,实在没见此翁;下午?昨个下午那场惊心动魄,自己可是一辈子也忘不了!难不成这老丈便是那画船上的一位游客?可是似乎也没啥印象啊……”
“这位老丈究竟是何许人也?”
见少年困惑,那老者呵然一笑,说道:
“小哥这记性却是不佳。昨日在那鄱阳湖上,蒙小哥替俺宣扬当年事迹,临了又是赠诗一首,怎的这般快便忘却了?”
听了老丈这话,醒言还是有些莫名其妙;这倒也不怨他,实是昨日下午鄱阳湖上那番凶异景象,太过惊世骇俗;何况后来又紧接着一遭儿“惊艳”,少年被震得七晕八素,此刻对自己在那天变之前的所作所为,实在已是懵懵懂懂了。
见醒言还是怔仲,那老丈却也不多加解释,只是说道:
“老夫闻得先贤有言:‘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小哥这几日的作为,正是那天大的‘无心为善’之举!”
听得此言,含着些鬼胎的醒言却是心中一跳,正待说话,却见那老者已兴致勃勃的接着说道:
“惩强救弱,不求己报,正是我辈英杰所为!痛快!可浮一大白!对了,想不到小哥还作得一手好诗,想那句‘醉倚周郎台上月,清笛声送洞龙眠’,妙!畅快!端的是淋漓尽致,又可浮一大白!”
说至此处,那矍铄老者接连仰脖,又是两杯烈酒下肚。
“只是,老夫向来便是疾恶如仇,最看不得那恶人逍遥,好人无报!唔……好一个‘清笛声送洞龙眠’!便看此诗,老夫今日也要给小哥送上一份小礼!”
那老头儿显然已有六七分醉意,端的是憨态可掬。也不待醒言父子搭话,便即起身,说道:
“待我看看这袖中有何物事,可为馈赠又不为人笑。”
但这老丈可能出来时颇为仓促,在宽大袍袖中一阵掏摸,却是半晌无功,当下便不免有些面红耳赤。
醒言见此情状便说道:
“其实老人家也不必客气,小子这正是无功不受禄!俺真个也不知这……”
正待醒言谦让,却见那老头儿一摆手,喷着酒气红着面孔截住话头叫道:
“俺云中君说话奄有不作数之礼,小哥却不必着忙,待俺再慢慢找找!”
于是醒言父子二人便见这位褐衣醉老头,说罢便闭上双目,口中只是不住的嗫嚅。
“有了!哈哈~”
正在父子二人疑惑老头这是不是醉汉举动之时,那“云中君”却是忽然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老夫记性还不差,临走也没忘记带上一两件物事,真是好习惯呵!喏,这管石笛便即赠与小哥,正应那‘清笛声送洞龙眠’!哈哈~妙哉!”
醒言见那老头儿自说自赞间,便已从袍袖里掏出一管玉笛,不由分说就胡乱塞了过来。少年怕与其推持之间将这玉笛摔下,只好赶紧把那玉笛拿稳手中。
见醒言收下,那老头儿甚是高兴,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
“好!我辈男……儿,正不应效那小女子惺惺作态!”
醒言闻听这话,那到了嘴边的推辞话儿只好又缩了回去,只在那儿瞧着笛子傻笑。
只见他手中的这管玉笛,管身淡碧,内中隐有雪色纹翳,恰如在那春山翠谷中,浮动着几缕乳色的云霓。在笛末的校音孔洞中,正系着一绺嫣红的梅花缨络,随风飘逸,与那淡然晶润的管身互为映衬,正是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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