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水蹲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明明也有近1米8的个子,此时蜷缩起来却显得只有小小一团。陆兆屿像猫似的,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身后。总是带着墨镜而显得不近人情的脸上,此时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稚气。
他犹豫着伸出手,轻柔得不行地摸了摸安若水的头,“你……干嘛哭啊?”
安若水见来人是他,连忙想要扼制住自己的眼泪,可这一下子情绪爆发得过头,用力克制也克制不住,不光连声音发不出来,还被生生地憋到开始不停地打起了小嗝。
这副丢脸的模样让他愈发难堪了。安若水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再硬憋眼泪了,只放纵了自己一边轻打着嗝,一边张着嘴巴可怜兮兮地哭了起来。
他哭起来的模样实在算得上动人,眼睛和鼻子都绯红一片,看着可怜得紧。或许从小到大,陆兆屿也不是没听过大床房的名字,但这么长时间以来,陆兆屿还真没见过有下属在自己面前哭得这么委屈又惨烈的。他顿时急了,连忙蹲下来拍了拍安若水的肩膀,试探地问,“你哭……是因为订错酒店和房间了?”
安若水红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
“到底是哪样啊。”陆兆屿哭笑不得,不禁叹了口气,“我都没哭呢,你哭什么啊。大床房就大床房吧,就当本少爷体验生活了。”
“我刚刚问了前台,这地方虽然偏僻,但游客这么多,也是因为这里有个著名的养生温泉,也算误打误撞吧。我已经叫人帮我去定私人会所的了,放心,没有大床房这回事。”安若水听着陆兆屿难得平静的安慰,透过泪眼朦胧的视野,呆呆地看着他:后者虽然还是那副杀马特视觉系的模样,但也是第一次,安若水意识到,他的老板,是真的长得很好看。
安若水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这时情绪也稳定了,便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吸着鼻子小声说,“对不起。”
陆兆屿被他这么一瞅,就好像被谁迎面打了一拳似的,莫名其妙地哀鸣道,“哎呦喂,你是想用星星眼杀了我是吧?行行,我服了我服了。”
安若水听得云里雾里的,只能从语气里分辨出陆兆屿是真的没有生自己的气。他回过头想想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先是定错了酒店,再是交涉不成,把老板直接丢在了大厅里等待,自己丢人地哭了,还被老板反过来安慰——不管哪一项,都是活该的被解雇理由。
安若水更难堪了,他扣着裤子,更小声地问,“我会被辞退掉吗?”他其实已经明白了答案,却又不敢用陈述的语气说出口。
陆兆屿看了他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又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头,“行啦,”他用玩笑的语气故意道,“我也不是什么恶魔。你下次再努力好好弥补吧。”
安若水突然一愣,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简直都被感动得语无伦次了,一个劲泪眼汪汪地说谢谢。陆兆屿被他这副模样弄得一点办法也没有,也发不出脾气,只侧过头遮掩住微微泛红的脸,哼了一声,“行了,赶快起来。本少爷累了,赶紧去行宫就寝吧。”说得安若水破涕为笑。
但所谓的祸不单行,或许正是在这种时候最为明显。因为两人一进酒店就发现,放在大厅里的行李都不见了。也是,以陆兆屿的生活自理水平,怎么会想到出门前自己把行李安排一个地方保管?出现这种事一点也不稀奇。
但这岔子一出,却又是把才缓过来的安若水吓得全身冰凉,连看陆兆屿都不敢看了。陆兆屿忙掏出一块纸巾直接捏住了他鼻子,在“屈尊”给小助理擤鼻涕的时候,还语气无奈地说道,“我说你,是一开始就打听好的吧?知道我最怕看见别人哭了?这次我还没下决定,可你再这么哭下去,辞不辞你可就不一定了。”他把安若水的软肋捏得妥妥的,三两下吓得安若水硬生生地把眼泪逼了回去。
酒店客服也是这时走过来问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而没想到的是,陆兆屿的这门外语非常流利,全程都和工作人员沟通顺畅。而安若水就只能站在他的身后,懵懵懂懂地“听天书”。
“行了,”陆兆屿转头和安若水说道,“我们跟着这人走就行。行李是刚刚被他们工作人员保管起来了。没丢。”安若水忙跟着他亦步亦趋。“您……”他含糊地问道,“明明有辞退之前那么出色的助理前辈,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错事,您还能原谅我呢?”
陆兆屿似乎有些惊讶,想了想才道,“他们和你不一样吧。”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目的不一样。”
“我要的只是把自己当做助理的助理,而不是把自己当做‘我的人’的野心家。”他转过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安若水,又调笑了一句,“而且你哪里和他们一样?我就像带了个隔壁家的小孩出门似的。”
“不对,”陆兆屿又推翻了自己的话,闷笑了一声,“是好像带了个刚过门的小媳妇儿。”
安若水憋了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小声反驳道,“……才不是呢。”
时隔四年回想起来,安若水意识到自己还是能清楚地回忆起那天陆兆屿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就仿佛发生在昨日般清晰。他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双腿,终于想到:是啊,就是在那一天,把他从绝望、崩溃的情绪里拯救出来的陆兆屿,就成了他之后整整三年的助理生活的全部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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